禇良重新誊写了奏疏,最后一字停至恰好处,连邓协洛都称赞不已。
他着笔写下姓名,笑道:“小褚长史这笔好字,我是及不上。今后若得空,可否为家中小女指点一二?”
“下官不敢当,只是下功夫。”禇良表露出谦虚,却也没接话,穆阳对邓协洛并无拉拢之心,她自不能胡乱应承。
邓协洛很快反应过来,便道:“我等等墨色干透,你出去传个话,大伙这些日子都辛苦了,便回家歇息吧。明日一齐面圣,宫外见面便是。”
“是。”禇良起身,将话分别带给经檀、高奕行、赛关索、嚣玉怀、夏立妍、付琴以及金莱、裘迁,众人皆是松口气的神情。
高奕行先起身,道:“高某能与诸位共事,与有荣焉。此案落定后,将来若得机会仍在一处,还请多多包涵——高某脾性坏,自己是知晓几斤几两的。”
他为人高傲不假,做事却细腻,且肯教人。大伙都受益匪浅,自是一起谢过。
经檀难得露出笑意,道:“无论如何,将来我请席面,诸位务必赏脸!”
连夏立妍都看得出,经檀定要升迁,自是无不答应。众人一起出门,夏立妍拉着禇良不松开,等经檀几人或骑马或乘车的走远了,她才道:“走!我请你俩吃酒去!”
“这会子?”付琴也是才知晓夏立妍的打算,瞥了眼禇良,便道:“殿下会否有事等着小褚办?”
“无妨,这几日殿下有旁的要忙。我和两位姐姐也久不闲坐,择日不如撞日,去哪里?”禇良的个头窜出去一截子,如今已经比她俩都高了,此刻特地驼背走着,笑道:“忙了这些日子,倒是想吃烫乎乎的面条,再盖碗卤得透透的肉来。”
付琴晓得她是为夏立妍省钱,当即颔首道:“热呼天吃些热乎的发汗,夜里也舒服。不若去安家大娘的面馆,怎么样?”
夏立妍本是打算出血去趟百珍楼,百珍楼易主的事并没有传出来,但两人都这么说,她自然答应了,道:“那我得多要两碗肉。”
三人顺着有树的地方走过去,到了面馆,只剩下一张小桌子还空着,夏立妍忙不迭坐下身,边给三人倒水,边点了面。
安大娘的这家面馆,是才开不久的,量大实惠,肉也卤得别有滋味,夏立妍吃过一次便念念不忘,拉了付琴来过几次,禇良却是头一次到。待面端上桌,陪着卤肉,还有腌出的青萝卜丁解腻。
大口吃着面,禇良亮着眼眸,道:“这手艺真不错!”
“是吧?”夏立妍伴着面,先入口的是才出锅不久的肉块,肉香四溢浓而不齁,肥肉匀称越嚼越香,她顾不得说什么,将心思全放在了面条上。
三人埋头苦吃,果然出了一身热汗。付过帐欲走,天边一声炸雷,却是下了暴雨。
好在店家实诚,借给她们雨伞,才免去当街湿衣的尴尬。
这里离付、夏二人的住处最近,三人脚下飞快,到了院外,足下仍湿了,彼此对望,都禁不住大乐。
草色忙着寻毛巾,苔痕端来水,禇良将怀里打包的肉给她,道:“她们给你们带的。”
三人擦了身上的雨水,一起脱了鞋袜,晾着脚闲聊,难免说起案子会如何了结。这时候禇良反倒是话最少的,付琴也隐晦,唯独夏立妍,口中骂得最难听,末了却也道:“今次不知能不能提拔一二,升几成俸禄,好多买些肉回来吃。”
“我便知道,到了是为了二两肉。”付琴打趣她,又转过身,与禇良道:“别人暑天胃口小,都是消减的,偏偏她偷偷长肉。”
禇良这才细细看了看夏立妍,点头道:“夏姐姐是圆润了些,也不打紧。”
“能吃是福。”夏立妍抿唇得意,乐呵呵回了几句嘴,这才轻声道:“小褚,我问你件事,若不方便,你也别介怀。”
“夏姐姐请说。”禇良问。
“三姐和四姐,是上一考的女官,这些年,和资政处的六位女官一般,都是蛰伏在宫中么?”夏立妍非但压低了喉咙,甚至连身子都倾了过来,望着禇良,道:“我见她两人行事,着实比不上,才这么一问。”
“不错。”禇良略一沉吟,便如实回答了,道:“路上虽未深谈,但三姐和四姐各有所长,今次借机出宫入仕,或许皇上是有意为之。”
她不好再说深,夏立妍却也听得明白,闻言不禁低叹,道:“十几年蛰伏,这一份耐心,就非常人能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