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良回京都的翌日,云熙本是打算下了衙门叫上夏立妍、付琴,同去公主府探望她。哪知正要走,身着内官服侍的柏安骑马匆匆赶来,道:“云寺丞,皇上宣召,请即刻随我入宫!”
柏安身后又有马匹又有马车,云熙望了眼仍晒着的日头,道:“我会骑马!”
待赶着入宫,行至半道,竟是碰见都察院的人,还有刑部尚书邓协洛。云熙心底纳闷——这架势是要三司会审,可大理寺怎么只叫了自己这位寺丞?
宣政殿中摆了好几盆冰,驱了些许炎炎暑意。王基、林清光亦在殿中,云熙瞧见了她,心里才略定了定。
皇帝及时免去礼节,道:“都坐下吧。制诰,你来说。”
“是。”林清光站起身来,将禇良一行人在河务所查一案捡着要点说了,不顾云熙睁大的双眸,道:“皇上痛惜工部、河务所为,着令彻查。此案,武宁侯领头,资政处督办,三法司协查,定要查到水落石出,为太平县惨死的百姓寻个天光。”
皇帝沉着脸接过话来,道:“武宁侯不问军政数年,今次却能果断出手,有功!待此案了结,再行封赏。涉案的河务人等,秦闯亲押,后日抵京都。田皖等人,朕已诏令穆阳公主护着照料。”
王基压着心底的厌倦,拱手道:“臣不敢居功。”
“司法要严要准,武宁侯、邓协洛为主,高御史、云熙为从,商量好怎么办,务必要妥当。今岁炎热,秋后好雨,得有这些为祭。”皇帝的话说来平平淡淡,可秋后为祭,分明是要尽快查完了,主犯问斩。
年轻人都站起身,躬身称喏。王基瞅了一眼邓协洛,道:“李女官另有要务,禇长史已回公主府,此案相关问禇长史就是了。赛关索、嚣玉怀,便等河务的人都押送入京,再行询问吧。”
“侯爷所言甚是,明日我便着人腾出刑部大牢,辟出几间屋子,共审此案。”邓协洛悠然起身,道:“皇上,事不宜迟,臣谏言,先将工部人等羁押,问出相干的……”
“旁人不论,姜悠杰即刻撤职,押入刑部,亲属不得探监。”皇帝一开口,看向叶清欢,道:“叶都统,用朕的金牌,你现在就去办,将这厮押入刑部。”
叶清欢躬身道:“臣领旨。”随即转身,点齐人马去拿人。
“还有一事,此案侯爷领衔,但时间长、涉案多,穆阳公主府禇长史、赛、嚣两位女官,亦应共事。”邓协洛思路分明,道:“资政处督办,便不好再遣人来。臣以为,从各部调些个年轻得力的……”
“邓尚书说得对,云熙,付琴、夏立妍,可堪此任?”皇帝看向云家的丫头,分明是他早就打算好的,偏偏还得借着邓协洛的谏言去办,才显得滴水不漏。
“两位女官皆是踏实肯干之人,可用。”云熙拱手答话,一个转念便懂,皇帝是刻意如此,不肯用旁人。
“便如此。”皇帝喝了口茶,道:“柏简,你亲去大理寺、户部、兵部等传旨,务必专心此案,各部务必放人。”
“是。”柏简应下,林清光当即起身,来到殿左侧,正要研墨,云熙已然跟过去,滴水研墨,轻声道:“劳烦林制诰。”
林清光颔首,等了片刻,取鸡距笔写下一道旨意,待墨迹稍干,双手奉于皇帝。
“嗯,用印。”皇帝看了两眼,以右手掐着眉心,道:“便如此,朕乏了,都退下吧。”
一行人走出宣政殿,柏简拿着圣旨,匆匆出宫。王基也不怎么言语,邓协洛只好开口问道:“敢问大学士,资政处督办的,是何人?”
“邓尚书客气,是本官。”林清光随着王基的脚步缓行,窄袖的官袍衬得她愈发清冷,道:“河务居然敢行刺,皇上震怒,今日已算平静下来。本官名为督办,实则也只是马前卒。只要查清此案,做什么又有什么打紧?”
林清光的话透露出皇帝严查的态度,邓协洛微微颔首,道:“多谢大学士提点。只是人手怕是仍不足啊……”
“邓尚书宽心,皇上还会有旁的定夺,怕是此刻还在斟酌。”林清光难得主动宽慰了几句,邓协洛果然略舒展了眉眼。
几人在宫外彼此道别,云熙半红着脸,等到林清光,自然而然和她走在一处,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些时日就知道了,老侯爷上过奏疏。”林清光没瞒着她,道:“只是皇上口谕不得外传,才没与你提及。何况小褚无恙……”
“我不是在意这个,小褚的命能保住,真是太险了。”云熙摆摆手,道:“你在御前,皇上不准你说的,你自然不能多说半个字。”
云熙同自家接人的马车摆摆手,跟着上了林清光的骡子车,道:“林清光,这次会有很多人头落地了吧……”
林清光拿着扇子打风,车夫吆喝着上了路,她道:“到我家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