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思绪乱飞,猜不透皇帝究竟什么打算,亦不知牵扯其中的官员会是什么下场,直到马车停下,车外的控鹤低声道:“六殿下,已至公主府。”
穆阳收拢思绪,回到了府里,走在自家的回廊上,一时恍如隔世。
清沐跟在她身边几乎有些喋喋不休,道:“……殿下,先沐浴吧?殿下知道么?小褚长史竟然有胆子杀鸡,唬了一跳。”
“她这会儿在哪里?”穆阳不理前头的,听到回话是在小厨房,便要去。
清沐道:“殿下怎好去庖厨之地?小褚去也就罢了,殿下……”
穆阳停下脚步,道:“你说得对,你且去,告诉她我回来了。”
“那殿下?”清沐含笑问。
“去沐浴。”穆阳便往寝殿去,清沐先送了主子,才拐去小厨房,便嗅到极香的味道。
“清沐姐姐,你怎么来了?”禇良卷着袖口,正预备炸毛豆腐。
“殿下回府了,正去沐浴,着我过来说与长史。”清沐伸着脖子,瞧着被放入油锅里翻腾的毛豆腐,道:“殿下今晚定是要多吃两碗饭的。”
禇良唇角弯着,没去接话,长长的竹筷在锅里翻动。
待一应俱全,清沐帮她提着食盒,一道来到穆阳的住处。殿中檀香氤氲,穆阳已然换好了夏日裙衫,一头乌发只在额间系了发带,一水披在后背上,手中拿着团扇,边摇微风边迎上来,道:“怎么这会儿才来?”
“殿下饿坏了吧?禇长史炖了汤,老火汤费时辰。”清沐解释了句,照例去偏殿摆膳。
穆阳在宣城的时候,有一日上山带了腊鸡,禇良便用鲜毛豆烧鸡,柴火里烧出来的,别有一番滋味,穆阳还烫到了舌头。
菜肴上桌,禇良想起往事,轻声道:“殿下别急,小心烫着。”
清沐并不知情,穆阳却在几个字里听回了往昔。她坐下身,招呼着禇良也坐下,又道:“去取一壶井水冰过的酸梅汤来。”
送来了酸梅汤,清沐知晓她二人还有话要说,便告退了。
烧鸡凉了些许,穆阳再难忍耐,咬了鸡丁,浓香之余,还有些辣,将汤汁与毛豆拌在饭上,更好下口。
禇良是吃过一顿的人,当即为她布菜。她还烧了尾鲜鱼,特取下鱼腹最肥美的一处,细细剃净了鱼刺,再给穆阳。
安安静静吃了一会儿,五脏庙得了满足,穆阳又喝了些酸梅汤,才道:“看来是真热起来,不爱吃炸的。”
“无妨,尝一尝就是了。”禇良早有预料,只炸了几块,穆阳吃不下的,都拌入自己的碗里。
毛豆带着清甜,穆阳还是这么喜欢,虽未饮酒,却有几分醉意。她道:“如你我所猜测,父皇果然将武氏的事情都瞒住了,也不许武宁侯多提。但父皇也猜到了我亦知情。”
“皇上是什么意思?”禇良微微蹙眉,皇帝的打算,直接影响着穆阳今后能做的事,这不由得她不挂心。
“我与父皇直言,今后仍要参与女科,要为天下兴盛女学。”穆阳又将王基的反应讲了,嚼了两颗毛豆,才道:“经檀统领河务,若所料不差,三姐、四姐也会作为河务衙门的要紧官员赴任。而河务衙门独立出来,仍归于我来辖制。”
“一件件事都做好了,接手女科,才是顺理成章的。”禇良这才放了心,又道:“清沐姐姐告诉我,皇上新设资政处,由林制诰任大学士,又调入了六位女官。然朝中虽起风波,浪却平静。”
“这些事都不着急。”穆阳自是知道了,道:“我是久病初愈,你是才回来的人,先懒散一段时日罢了。走之前你的朋友要的书,清涟已经着人誊抄好了,我让人送去了长史院。”
禇良怔了怔,这样的小事穆阳也放在了心上,一时情难自禁,问道:“这样的小事,殿下还记着?”
穆阳的鸡汤温了下来,正喝着呢,想也不想道:“你的事我都记得……”
话音落下,才知暧昧。穆阳住口喝汤,禇良也低了头,只是悄悄红了耳朵。
日头落下来,夜色弥漫,几样菜肴尽是穆阳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