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良心头热起来,方才被自己强行压着的一缕一缕情丝,自执筷的手蔓延而上。她低着头,也为自己斟了一杯,道:“臣……”
“你等等。”穆阳笑了笑,也不急着吃了,用手肘着下颌,道:“父皇选了‘宣文’为母后的徽号,让三哥哥去祭祀。”
“皇上这是……让朝臣们看到赵王?”禇良素来用心,这些日子也能分得清三王优劣,便无奈道:“撇开了长公主,也不用康王、梁王,有失偏颇了。”
“母后也照料了我很多。”穆阳有些失神,道:“我曾请旨为母后书丹一碑,但父皇没允准。”
禇良是她手把手教着习练出章法,仅凭一手好字,从州考被赞至京考,自是知晓她没托大。热菜上时,她兀自皱眉沉思着。
“行了,别想了,先吃饭。”穆阳用空闲的手点了禇良的眉心,道:“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也就是了,这时候愁眉苦脸作甚?天塌下来,我在你前头顶着。”
一触即离,被触摸的人不敢有所反应,主动的穆阳也只当自己没抬过手。
禇良拾起脖子,嗅到饭菜香气,果然也是饿了。穆阳只点了三道热菜,一条干烧大鲤鱼,一碗葱煨老豆腐,一碟风味茄条,色香味俱全,若是从前的日子,只烧一条鱼的汤汁,就能让她拌两碗饭了。
“先吃菜,等会儿还有汤。”穆阳正欲起身盛饭,禇良已经站起来,将盛饭的小竹桶取过来,给穆阳盛了半碗,再给自己盛。
“殿下,不必都选我爱吃的。”禇良的声音有点堵。
穆阳尝着茄子,道:“巧了,今日我想吃这些。这个酸甜的味道,府里的厨家总比百珍楼欠了些。”
自打住进长史院,穆阳的照料有恃无恐,从早饭到夜宵,只怕她饿着。这半年禇良的脸没怎么变,个头却窜了一截,连官服都已经重做了。
“中秋之日,父皇在宫中设宴,你别跟着去了,与你的朋友聚一聚赏月吧。”穆阳都尝了尝,才将几日后的中秋道出。
禇良咽下米饭,道:“殿下要宿在宫中么?”
穆阳摇摇头,道:“前几年父皇兴致缺缺,大伙早早散了,我便回了府上。今岁……不好说,可能会很晚。”
禇良却道:“付姐姐她们的住处不宽裕,夜里不好留宿,臣略待一待,也得回家的。臣在宫外等一等殿下,等不来再回家。”
家字入耳,穆阳耳根一烧,便答应了:“好,穿厚些别着凉。”
等禇良吃了些饭,穆阳才准她喝酒,轻声道:“我记着你喝过汾酒,这也是汾酒,尝尝看怎么样。”
禇良满打满算才喝过几次酒,第一次喝醉了染出一场病,京考未能完考;上一次微醺,险些将心底的绵绵眷恋吐露出来;这次先抿了半杯,火辣辣烧过食道,渐渐抿出些许香气。
正午的日头渐渐落下,一阵风吹拂云朵,遮住了照入的眼光。阴影拂过穆阳的脸庞,她道:“喝出什么?”
禇良摇摇头,却也放下酒杯,道:“殿下什么时候喜欢喝酒了?”
“总有情志欲遣怀,托付杯中物。”穆阳似是不肯多谈,满饮之后,欲再斟酒。
禇良抬手握住了酒壶,低声道:“殿下,喝多了伤身,臣陪殿下说说话吧?”
“好,不准说正事。”穆阳又半撑着下颌,弯着眉眼瞧她,促狭道:“说什么?”
禇良被问住,而那半杯酒烧红了脸,她愣了半晌,却听得穆阳清亮的笑声,恍然后笑道:“殿下拿臣取笑。”
“不闹你了。”穆阳与她布菜,低声道:“不晓得诚璋姐姐忙些什么,一点信都没。也不晓得郁离怎么样,那日她是受了委屈。”
禇良的心开始跳跃,她道:“外头都在传……”
两人目光相撞,穆阳仿佛十分坦然,禇良却不自然,稳了稳才接着说下去:“传郡主和郁离姑娘,嗯……是……”
“结结巴巴的。”穆阳打断她,道:“传诚璋姐姐和郁离相互爱慕,你听到了?”
禇良不敢看她,低着头佯装进食,道:“风言风语,满京都都是了。”
“诚璋姐姐这次不惜把自己闹上风口浪尖,也要与我割开,唉。”穆阳晓得这是不得已,只有如此将来两人才不致被猜忌,便道:“你以为既是做戏,便觉着她们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