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秋雨绵绵,月色自缺转盈,是中秋将至。
懿仁太子故去将满三载了。
皇帝新添衣,拿着礼部上呈的徽号,皱着眉忖了半晌,道:“柏安,朕记着赵王休沐,宣他来。再把林清光叫来,嗯,还有那个云什么的编撰。”
“云熙云编撰。”柏安补充了句。
“对,就是她。”皇帝轻轻搁下礼部的单子,拿起茶盏啜饮,半晌后又唤柏简,道:“含凉殿的这几人,你觉着如何?”
皇帝问的是女科前三及得中清考的五人,柏简皱眉忖了一遍,道:“各有优缺,但都是得力的,也用心办这事。”
“朕也是这般想的,办事不会可以学,但若品行不端,却是难移。”皇帝叹息一声,道:“你个老滑头,还不老实答!”
柏简是奉命着了人的,如今躬身道:“禀皇上,林编撰内敛稳重,假以时日定能为国做出一番事业。云编撰年岁小,天真活泼,和六殿下府上的长史是旧交好友,但最机灵。张编撰写得一手好文章,不愧是湖州考出来的才女,和林编撰较着劲呢。至于得中清考的五位,如今都显得很安分,每日按时来按时走。对了,夏秉笔、付秉笔都是晋州考来的,之前好像是付秉笔家里出了点事告了假,夏秉笔陪了几日。”
“事?什么事?”皇帝起了疑心,追问起来。
柏简便将事从头讲了一遍,笑道:“偏赶上那日六殿下在府外落了禇长史的面,小褚大抵是想寻友纾解,却赶巧碰见。那云编撰扯谎也机灵,禇长史回府了一趟,后面便是小侯爷出面办妥了。”
皇帝听罢,没说什么,若有所思的模样。
宫中的林清光、云熙先到,两人清一色青色常服,反倒是年虽小的云熙个高些。
皇帝问了进度,云熙答了,也是规规矩矩,没有逞能。
“想法不错,便慢慢做吧。”皇帝赞允了半句,又道:“你们瞧瞧,觉得哪个更好些。”
礼部的单子传了下去,两人看罢,都晓得了这是为皇后所拟定的几个徽号。云熙忖了忖,道:“皇上,臣觉着宣文甚好。”
“臣以为隆敬更佳。”林清华道:“盛大兴盛曰‘隆’,尊崇珍重曰‘隆’,肃者持事‘敬’也。”
云熙腹中暗诽——偏你知道的多,赘赘个没完。
“嗯,朕知道了,你们回去吧。”皇帝要回了单子,心中已有偏颇。待赵王入殿,他问赵王道:“孝贤俗烂不堪,你娘不会喜欢的。这两个你觉得呢?”
赵王接过来看罢,皱着眉道:“父皇为母后定夺不好么?儿子哪懂这些个?”
“你姐姐对此事是反对的,你是她儿子,朕不问你问谁?”皇帝听着便火大,斥责了一句,赵王不敢再顶,然他对着四个字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后却道:“父皇,娘她很喜欢萱草。”
“这俩都不是一个字!”皇帝不咸不淡啐了一句,父子沉默了半晌,他道:“但朕想着,她更喜欢宣文。”
赵王憨厚一笑,道:“这便是了,娘也爱读书。”
由是定下了徽号,皇帝便道:“礼部准备妥当,后日你去祭祀,宣了旨意。下来便是中秋了,别总往大营钻。你的长史文采斐然,平日里与他多学一学。”
“是。”赵王应了,又无奈起来,禁不住道:“当初娘自己教我,也说我是个榆木疙瘩不可雕也。二哥一天认十个字,到了我十日认一个字。”
“是朽木不可雕也!慢又如何?不也认齐了,读了四书五经?”皇帝瞪着他,道:“三哥儿,欲速则不达,你是朕的儿子,朕让你学,你有什么怕的?”
“是,父皇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赵王心中又是好笑又是难过,他的长史是皇帝指的,姓高名乙铭,科举之后选了翰林编撰,后又去了太学,端的饱读诗书,说话都是道理,可也是六十许的人了,整日之乎者也的,赵王礼敬有加,却实在耐不住与他多谈,躲着还不及呢。
直到天黑,赵王才离宫,回到府里,着人设宴,请了高乙铭前来一叙。席间赵王只是一味劝酒,将高乙铭灌醉,歇了好几日才缓过劲来。
工部送来的账册,禇良终于啃了个全,末了与穆阳叹道:“殿下,真真是高手,一点纰漏都没有。”
“一点都没,便是最大的纰漏了。”穆阳惬意地喝着茶,闲闲翻过一页书,笑道:“明日你带人去还了,再叫百珍楼的席面,便说是中秋将至,本宫请吃酒。”
“是。”禇良按次序放回去,又问:“殿下呢?可要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