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良的话,穆阳听进了心里,直至夜里睡下,越思越觉出一派肺腑,全然在意着她。自此,穆阳待禇良更是不同。
这一日,京都外的驿馆来报,南楚的使团、昭阳郡主赵诚璋竟是前后脚到了。两边人马都堵在了驿馆,官吏哪边都惹不起,匆忙着人入宫急报。
皇帝皱着眉,道:“这有什么好争的?让使团入驻,明日自有鸿胪寺去管。诚璋还在驿馆作甚?那些规矩又不是拘束她的。小六,你去宣她入宫,朕一堆事等着见她。”
穆阳颔首应下,忖着都是顺路,不若回府带上郁离。
“启禀陛下,南楚来的……是太子!”
“嗯?”皇帝眉头一紧,若南楚刻意隐瞒消息,沿途驿馆毫无觉察,这难免叫人生了疑心。
穆阳也是心头一跳,继而猜到了几分缘由,道:“南楚的形势,若是太子在朝,魏无伤北上恐有不妥,留下魏无伤这个手握重兵的南楚军中第一人,楚皇才不敢轻举妄动。他们一路瞒着,大抵是胆小,是小人之心了。”
南楚太子项承是南楚未来的期望,一旦折在了大齐,南楚将来何去何从?能臣干吏如何效忠?只怕魏无伤当场就要反了。
皇帝的眼中晦暗不明,半晌后道:“你去鸿胪寺,让他们斟酌着办。嘉鸿宫与他们南楚的使臣有缘,便还是让住进嘉鸿宫罢。”
“六娘,让诚璋速速进宫。”皇帝闭上眼,用手掐着眉心,道:“朕要尽快见她。”
穆阳听得此话,自不耽误,火速出宫,上了自家马车,又与清潮道:“你乘马快,叫郁离在西角门等着,同去城外驿馆。诚璋姐姐回来了,我带她去见人。”
清潮答应着,另解一匹马,飞身上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禇良瞧着颇是羡慕,穆阳看在眼里,道:“你要想学,找清涟、清沐,她俩都会的。”
“好。”禇良连连颔首,道:“只是不知这时候学,能不能学会。”
穆阳便笑:“这有什么学不会的?只是别贪心,慢点来也就是了。你又不是学来乘马射箭打仗的。”
禇良觉得她说来有理,也觉得贪多,便笑道:“殿下说得有理。”
马车将至西角门,郁离和清潮各自骑马,已经等着了。非但她俩,尚有一队丹领装备整齐,为公主护卫。
穆阳晓得是清潮的主意,也晓得为了什么,只吩咐尽快出城。
禇良也不好再留车中,和穆阳低语几句,与驾车的护卫分坐车门外。
赶到驿馆,已经是小半时辰后了。远远瞧见一队骑士,领头的自然是靖东将军昭阳郡主赵诚璋。她似是对驿馆的安置很不满,满面寒霜。
两边隔着驿馆外的一条小溪,郁离满心欢喜,已然控了马匹欲要上前。
石桥只容两马并行,赵诚璋打马过来,冷脸瞧着郁离,冷哼一句,道:“见过六殿下。”
方探出头的穆阳心里一咯噔,她和赵诚璋多少年相处,何时听过她的冷言冷语?一时更不知如何应对。
先反应过来的是禇良,她在马车下扶着穆阳先下来,继而转身叉手为礼,道:“下官穆阳公主府长史禇良,见过昭阳郡主。”
“嗯。”赵诚璋仍没个好脸,仰着脸根本不打算沉下身,对着郁离道:“怎地?在公主府待久了,忘了你仍归本督军的帐下么?公主将你当作扈从下人,你就忘了自己身份?不过州军的粗鲁女子,还好意思赖在公主府中?”
她劈头盖脸的话,砸的郁离满脸涨红,打着马近前,就要翻身跪下请罪。
穆阳瞧不过去,道:“郡主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火气,也不该……”
“我管教自己的亲兵护卫,碍着六公主什么事?难不成我郡主府、平州的事务,六公主也要插一嘴?”赵诚璋倨傲,瞪了郁离一眼,道:“去找思贞领二十鞭子。”
“穆阳公主奉皇上口谕,请郡主即刻入宫面圣。”禇良再一次挡在穆阳的身前,晓得此间生出些变故来,便以此为切入,道:“郡主,皇上召见得急,还是尽快入宫罢。”
“知道了。”赵诚璋细细看过禇良,也不理会满脸古怪的穆阳,转过身与自己的那队人马道:“你们都回郡主府,郁离的鞭子待我回府盯着再打,免得你们徇私。”随后,她孤身打马,马蹄扬起的灰尘,堵了穆阳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