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回了府,穆阳忧心忡忡,一直跟着她的清沐轻声宽慰:“有林院首亲自看顾,太子殿下总会好的。”
穆阳颇是自责,低着头道:“二哥哥消瘦,我是注意到了,却被他糊弄了过去,没去多想。若我能为二哥哥分担些,或许他不会这么累着自己的。”
清沐晓得穆阳对太子殿下的儒慕亲情,但斟酌之后,还是轻声提醒,道:“公主,大齐还没有公主干政的先例。即便皇上宠爱公主,怕也……”
窗外又起了风雪,似乎压断了修剪过的枝桠。穆阳坐在温暖的床上,轻声道:“是啊……但……我总是想帮一帮二哥哥的。”
自从回到京都,穆阳生出了懒散的心,若非赵诚璋留下了郁离,她只会更随心。只是那些后悔缠了她半宿,等到后半夜才入睡。
翌日睁开眼,白嫩的眼下一片青。清沐见状,轻声道:“公主,再睡一会儿吧,迟些进宫也不打紧。”
穆阳咬牙从拔步床走出来,坐在了梳妆台前,轻声道:“不可,我今日得早些入宫。收拾利落点,素一点。”
“是。”清沐替她打理着如瀑的乌发,巧手捋过,很快挽成髻,只在脑后留下一缕,彰显公主云英未嫁。
穆阳梳洗罢,换过冬装,和清涟道:“你留着,郁离大好,交给你教一教,过些日子便送入春柳。”
清涟躬身道:“是。”
马车从公主府出发,街上的积雪还未彻底清扫,或许太子病中的缘故,穆阳怎么看,都觉得不似将近年节,没什么喜庆。
及至抵达宫外,金乌不过抬了个头。控鹤卫查验过后,开门放行。
进宫换乘肩舆,在扫净的青石板路上,缓慢而平稳的前行。穆阳抱着手炉,心焦太子的病情,又挂念着皇帝。手炉温热,一个晃神,又想到宣城外的彩鸾峰上。去岁山中大雪,她困着不能下山,一晚上用掉了本是半月的柴火,吃着从灰里扒出的红薯,那样的生活让她有些兴奋,本以为是睡不下的,却在简陋的床榻上,一觉黑甜。
不知今岁的雪,落在彩鸾峰上是何等场景?那孩子定能照顾好自己,只是……又有两月,未见书信了。
宣政殿外,叶清欢腰后悬着刀,缓步上前,轻声道:“六公主总算到了。”
“父皇怎么了?”穆阳一怔,紧赶两步下了肩舆。
“皇上无碍,只是一夜不曾就寝,脸色着实不好。”叶清欢如实回答,道:“皇上已经有四个月不曾踏入后宫,这……身为臣子本不该多言,只是太子卧于病榻,皇上若还不惜身,于国非祥。”
“我明白。”穆阳紧锁眉头,道:“叶都统才回京都不久,又熬了一宿,也去值房歇歇,我去劝父皇。”
二人道了别,自有旁的控鹤在宣政殿外值守。穆阳望了眼天边的蟹壳红,缓步入殿,将自己的手炉、鹤氅递给宫人,瞧着柏简亦是脸色苍白,心里更对皇帝担忧。
御座之上,皇帝睁开眼,带着一丝笑意,道:“今日倒是乖巧,早早就来了。”
“父皇都下了口谕,成韫不敢违背,自然要早早入宫,陪着父皇。”穆阳行了礼,从柏简手中接过捧着的羹汤,搁在书案上,道:“父皇,这不好吃,我能差人要些吃食么?一大早天不亮赶着入宫,腹中空空,想父皇陪女儿一起吃点。”
“好。”皇帝道:“柏简,捡着六娘喜欢的,着人送过来吧。”
柏简大喜,暗想还是六公主有办法,点头匆忙去办。
“父皇,难不成二哥哥的病,有别情?”穆阳自己拿了把圆墩在皇帝身边坐下,替他揉着酸胀的手腕,轻声问着。
“没有,就是劳累所致。”皇帝又说了一遍心里话,叹息道:“我把你二哥哥逼太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