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工作又多又杂,赵瑧言刚出处理完一样,紧接着助理又会拿着新的工作进来。他最近多了个助理——姜予林。他每天的工作之一就是带姜予林,能让他在毕业之后立刻接手上海的分公司,最好没毕业就能接手。
这是姜泽交给他的任务,也是作为回报赵瑧言自愿揽下的任务。
出来见客户赵瑧言会带着姜予林,给人介绍说这是他的助理。上了年纪有了一定成就的人都有一个“爱好”,爱好给晚辈一些“教育”。
早几年姜泽带着赵瑧言,他已经领教过。如今风水轮流转,到了姜予林头上。
对方一个五十岁的经理见了面就对姜予林一头金发评论了一番,洋不洋中不中的,成何体统。赵瑧言毫无波澜地说:“混血,随他妈。”
进了会客室,赵瑧言便知对方合作意愿不大,他只约了总经理,会客室里还有其他公司的经理。目的显然不是合作,而是让他难堪。
姜域在上海的分公司成立不到半年,势头正盛。
上回吃饭左尚东也提醒他:“抢走我的项目没什么,我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市场就这么大,短期内不会扩张,大公司已经分走了固定的那块蛋糕,留下一小块给小公司自己争抢,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插进来再分走一块,他们难保不会联合起来把你挤走。”
左尚东想挖他,相当于给了他一条后路。
既然对方并不是诚心合作,赵瑧言也不想废话,应付两句,和姜予林一起离开。
上了车,姜予林破口大骂:“操!气死我了,那几个狗东西,不对,狗狗多可爱,他们连狗都不如。”
等他骂舒服了,赵瑧言才开口:“你以后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多着呢。”
姜予林还不解气,拿着座位上的抱枕使劲儿捶了几下,看赵瑧言一脸淡定,他嘟囔着:“你怎么一点都不在意?”
“这算什么。”赵瑧言笑了笑。
比起言语上的打压,因事实而产生的流言,如梦魇一样不断蚕食着你的神经,才是最可怕的。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
司机问赵瑧言要去哪儿。原本他空出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见客户,现在提前结束,他一点回公司的想法都没有。
“哥,趁着时间还早,我们不如找个地方喝一杯。”姜予林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你爸每天都会问我你的行踪,你确定要去?”赵瑧言说。
姜予林好不容易脱离他爸的掌控,虽然没完全脱离。万一把他爸惹毛了,他很有可能直接被抓回英国,再想出来就更难。
赵瑧言让司机把姜予林送回公司,他独自下车。这里离左弈的工作室不远,可以过去等他下班。左弈昨天给他发信息说想吃火锅,赵瑧言特地搜了一家,就在这附近。
上次来是左弈开车,没注意到门口有两家酒吧。没到营业时间,门口挂着大锁。门口的装修文艺复古,又有种异度空间的感觉。赵瑧言不知怎么的就想到左弈以前跳舞的样子。
去英国前他问明晞要了左弈跳舞的视频,多数是在酒吧里,左弈在舞台随着音乐舞动,舞台下的人为他欢呼。他反复看了不知多少遍的还是左弈背对观众,比了一个胜利手势的那段——左弈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用这个做头像。
他没能参与的那一段时间,如果能补回来,他不会像别人一样为他欢呼鼓掌,只想在他从舞台下来时,给左弈一个拥抱。
这是他第二次来左弈的工作室,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有人叫他。
“赵瑧言?”乔鑫遥和旁边两个工作室的同事手里拿着咖啡,“你来找学长?”
赵瑧言应了一声:“嗯。”
乔鑫遥把他带到二楼,递给他一杯咖啡:“你没告诉学长,你要来?”
赵瑧言把咖啡推回去:“你喝吧不用管我。顺路过来看看。”
左弈正在剪辑室里,装了隔音玻璃,听不清里面在说什么。左弈表情严肃,坐在剪辑师的旁边,盯了会儿电脑屏幕,拿起桌面上的文件,指了指屏幕接着用力摔在桌面上,又冲剪辑师说了什么。赵瑧言判断,他不像是说的,更像是吼的。
左弈在他面前很少真正生气。
工作时候的左弈原来是这样。认真、专注,一丝不苟,甚至钻牛角尖。
“他经常这样?”赵瑧言问。
乔鑫遥摆摆手:“没有没有,大多数时候他脾气都很好,不过训人的时候有点吓人。这个剪辑是新人,总会犯点错,他最近可能因为新项目的事情,压力大……”
“什么项目?”赵瑧言蹙起眉。
乔鑫遥拍了一下自己嘴,原来赵瑧言不知道,她岂不是多嘴了。半晌,她说:“前两年电视台想找他拍纪录片,他没接。去年年底他突然说要接,又压报价又请吃饭,你去接他那次就是请电视台那伙人的,我听程导说学长没少被为难。”
赵瑧言沉声道:“他为什么突然想接?”
“不知道,老板的事情我也不好打听。”乔鑫遥耸耸肩,“电视台那边一直没给答复,他就去找视频平台。前两天刚谈成,现在得拉投资,社会题材关注度不高,很难拉到投资。”
这些左弈半点都没和他透露,他问乔鑫遥:“需要多少?”
乔鑫遥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开口,剪辑室的门被推开,在左弈惊讶的眼神下,她迅速撤离。
左弈把赵瑧言带进办公室,冲他笑,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你怎么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赵瑧言说:“见客户,正好在附近就直接来了。不想让我来?”
左弈的办公室是独立的单间,私密性很好。他走到赵瑧言面前,帮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衬衣领子:“我刚才在训人,被男朋友看见,形象都没了。”
赵瑧言西装笔挺,搭了一件深灰色大衣,头发用发胶梳理得一丝不苟,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思绪早就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你也训过男朋友,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什么时候?”左弈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赵瑧言似笑非笑看他:“自己想。”
左弈拿起办公桌上的咖啡,转身靠在桌边,理直气壮说:“想不出来,你爱说不说。”
“你这样就挺像训人的。”赵瑧言笑着拿出他手里的咖啡,喝了一口,“你不是想吃火锅吗?附近有一家不错的。”
左弈发现自己挺好哄的,赵瑧言说一句好话,他就愿意跟着走。也只是因为那个人是赵瑧言,换成别人都不行。
“走吧,我有点饿了。”左弈走过去搭着赵瑧言的肩膀。
两个人在工作室一伙人的注目下下到一楼,碰上从外面回来的程立维。
“啧,左导,今天那么早就下班。”程立维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个人。
左弈拍了拍程立维的肩膀:“今天我也批准程导提前下班,回去陪女朋友。”
程立维对着左弈的背影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滚,他女朋友都不知道在哪个角落。
到了火锅店,赵瑧言把大衣脱掉,一身西装显得格格不入。左弈不见人的时候穿得随意,卫衣羽绒服往身上一套就出门了,今天他戴了一顶毛线帽。两人一前一后格外引人注目。
赵瑧言拿着ipad点菜,店里的暖气特别足,衬衣袖子挽到手臂。点完之后把ipad递给左弈:“还要加什么?”
左弈没接:“你知道我要吃什么。”
赵瑧言又加两个菜,点下单。
多少年了,左弈终于把点菜任务交到赵瑧言手里,他不喜欢别人迁就他。每次吃火锅烤肉,他就像个没手的人,等着赵瑧言夹到他碗里。
左弈第二次挡住赵瑧言给他夹过来的菜,赵瑧言发现不对劲:“怎么了?”
左弈对他使了个眼色,赵瑧言察觉旁边一桌的女生好像在偷瞄他们。以前两个人出来没这种情况。
他知道左弈一直不喜欢被人盯着看,收回筷子,各吃各的。
左弈在桌下踹了他一脚。
赵瑧言:“?”
“你知道她们为什么看过来?”左弈把手放在嘴边,压力大声音,“她们以为我是被包养的失足少年。”
赵瑧言放下筷子,皱着眉一脸无奈:“我有那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