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秦从来没告诉赵瑧言他爸爸为什么会坐牢,赵瑧言也不敢问,他眼里的赵志就是一个完美的父亲。
半晌,赵瑧言又说:“我找不到我喜欢的人了。”
赵志愣了片刻,说:“世界虽然很大,如果你想找,不会找不到的。”
此刻赵瑧言才愿意承认,他是怕了。左弈家里已经知道他们的关系,如果赵志也知道,大概不会说只要你想找不会找不到,所以他问赵志:“如果他跟我一样呢?”
赵志轻轻拍了两下他的手臂,“你是个好孩子,他也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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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出来之后,李柯嘉在群里问要不要一起出去玩玩,每个人都用要忙其他的事推掉了。之后小群里的消息越来越少,无非是李柯嘉出来发发牢骚。
赵瑧言找了一份兼职,地点离宝轮寺很近。
某一天工作结束,夕阳正好,赵瑧言不知不觉走到了那座矮山下。逆着人流往上走,在大门被寺里的僧人拦下,提醒他准备到关闭的时间。
许愿的树上飘扬的红色丝带,风一吹,上面的木牌发出清脆的声音。赵瑧言收回视线,对僧人说:“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寺庙里与半年前看不出多大差别,好像连许愿牌的数量都没变。这些许愿牌定期就会清理,只不过都是许愿的人给自己留个念想,让本来困顿的人生有一丝走下去的希望。
赵瑧言昂着头看木牌上的愿望,目光掠过,突然停在一块其中一块木牌上面。它被其他木牌遮盖了大半,赵瑧言却一眼就辨认出了上面的字。
赵瑧言跃起,把木牌从树上摘下来。
正在扫地的僧人看见他的举动,拿着扫帚过来阻止。赵瑧言把木牌踹进怀里,就往寺庙外跑。风从耳边吹过,不知道跑了多久,赵瑧言停下时夜幕已降临。
赵瑧言拍掉木牌上的灰,上面的字是用马克笔写的,经过风雨上面的字已经有些晕开,借着路边的灯光,赵瑧言看清了上面的字。
我十八岁唯一的生日愿望就是你。
上面没有落款,也没有说那个“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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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王秦在出成绩那天就问了赵瑧言的分数,只是临近出国,原先给姜予林安排的学校中途出了岔子,没申请下来,忙得她焦头烂额。
实在想不到赵瑧言会到别墅来找她,见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可以跟你出国。”
因此姜家的出国计划往后延了一个月。
赵瑧言辞了兼职的工作,去了一趟上海,只是为了完成他和左弈的约定,即便只有他一个人。
宽敞的柏油马路,道路两边的种着梧桐树,赵瑧言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在路上。从人挤人的步行街走到满是生活气息的居民小巷,耳边陌生的方言。
在便利店买了一份关东煮,跟三中门口的是同一家,其实这种连锁的便利店味道都差不多。赵瑧言坐在落地玻璃窗前,塞了一颗丸子进嘴里,却嚼不出味道。
以前怎么没发现,其实关东煮不好吃,他觉得好吃的是左弈递给他的那份。
又经过一条巷子,这里比之前的稍微宽敞些,两边的建筑都是小洋楼。十几个人五六十岁的老年人聚在一起搞游园活动。赵瑧言走累了,坐在旁边的石凳休息了一会儿。
旁边写书法的老人见他一个人坐在石凳上,跟他搭起话,“小朋友,在这儿等人啊?”
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小朋友这个称呼,赵瑧言哭笑不得,他马上就要念大学了。赵瑧言说他是来上海玩的,书法老人偏要他感受一下风土人情,送了他一副书法字。
赵瑧言注意到落款是一个“左”字。
从上海回来,赵瑧言把要出国的事告诉李柯嘉他们,几个人又聚了一次。
“我现在都不敢和你们见面了,上次是毕业,这次是赵瑧言出国。”李柯嘉闷闷说道,“再见几次,咱们是不是得散了啊。”
赵瑧言说:“不会散的,我又不是不回来。”
他们几个没人问赵瑧言为什么突然要出国。
李柯嘉拿起杯子,碰了碰赵瑧言面前的杯子,“出去别忘了我们,有事就在群里说。”
最后碰了杯,所有的话都在酒里。
赵瑧言出国是在八月,依然是个闷热的天气。
姜予林对于赵瑧言能跟他们一起出国自然一百个高兴,一路兴奋得拉着赵瑧言说个没完,上了飞机半小时后终于累了靠着赵瑧言呼呼大睡。
他们要在上海转机,王秦带着姜予林在上海玩了两天。最后那天办完登记手续,姜予林才想起来问赵瑧言:“你都到上海了,怎么没去找我大哥?”
“找过。”
但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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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弈答应左尚东出国的要求,所有手续都办下,左弈突然说不去。左尚东气得把他关在房间里不让他出门。
最后是左恩铭心疼孙子,用同样的办法把左尚东锁在房间里,那天左尚东有项目要谈,急了在房间大吼。
左恩铭冷哼一声:“现在知道被关着不好受了?你什么时候把小弈放出来,我就把你放出来。”
左尚东这才没办法,只能把房间钥匙交出来。
左弈出来对左尚东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国外是承认同性恋的,你不怕我出去几年再带个男人回来?”
从此,左尚东再也没提让他出国的事。
左弈复读的这一年没跟爷爷住在小洋楼,而是跟左尚东和白蔚住在市中心的别墅里。他没学校,左尚东请了老师来家里给他补习,倒正和了他的心意。
眼角的伤拆线以后留了一道淡淡的疤,医生说可以恢复到完全看不出,左弈每个月都会去医院。
平时有外人在的时候,左弈都会戴着黑框眼镜。其实眼镜并不能遮挡疤痕,但像一个屏障,。
因为教材不一样,左弈相当于一年学完三年的教材,勉强维持了他在三中时的水准。
提交志愿那天,他又一次违背了左尚东的意愿,左弈临时改了志愿,报了上海本地的大学,选了新闻。
他也料到左尚东的反应,考完试就以想去陪爷爷为由搬去和左恩铭一起住。
左尚东气极了断了左弈的经济来源,还让白蔚也不能给左弈零花钱。这件事左弈一直没告诉爷爷,趁着开学前的时间找了三份兼职才把学费凑齐。好几次他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动弹时会想,赵瑧言是怎么坚持过来的。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咬着嘴唇把眼泪憋回去。
“瑧言,你现在过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