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江几乎所有学校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树多。夏天往窗外望去绿油油的一片，还有不知疲倦的蝉鸣。
赵瑧言最后检查完一遍试卷，把笔放在正前方。正巧监考老师报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
考场里只能听见写字时发出的沙沙声，却在无形中多了一丝躁动。剩下的时间赵瑧言看着考场正中央的时钟的秒针走完一圈又一圈。
铃声响起，所有人都卸下重担。赵瑧言掩于人流中，走出考场。
何宪之身边围了一圈同学。
“考完就考完了，别想那么多。”难得一见何宪之露出温柔可亲的模样。
见到赵瑧言，没问他考得如何，低声说：“你等一下。”
赵瑧言只好站在旁边的树荫下，给赵志打了个电话，让他等一等。
赵瑧言划拉着手机，考完十多分钟也没等到左弈的消息。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
赵瑧言点了一下那段语音，把手机贴在耳边。
“你需要男朋友再给你一个考前的鼓励吗？算了，我就是多余问，争取拿个高考状元吧，赵瑧言。”中间停顿了两三秒，“我爱你。”
左弈说“我爱你”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很轻，甚至还有些颤抖。
左弈是不是感冒了？
一旦面对考试，赵瑧言对周遭事物的敏感度就会降低，昨天他没发现左弈说话时声音有点哑。
赵瑧言当即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嘟嘟嘟……”
电话里的忙音让人胸口烦闷。
赵瑧言心里一遍遍默念，快接电话，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直到电话自动挂断，都没听到左弈每次接起电话时的那声“瑧言？”
何宪之送走了一波学生，得了个空闲来找他，“给左弈打电话？”
“啊。”赵瑧言也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何宪之一下就猜到了他在给左弈打电话。
何宪之翕动嘴唇，想说的话最终咽了回去，把手里的白色信封递给赵瑧言，“这是左弈让我转交给你的。”
“左弈？”赵瑧言缓缓接过，摸着里面有一张硬硬的东西，像是张卡。
“回去再看吧，你家人是不是在外面等你。”
“谢谢老师。”赵瑧言把信封放进书包。
“赶紧回家，好不容易考完，可以舒舒服服玩个尽兴。”何宪之挥挥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这两天他已经习惯做这样的表情。
赵瑧言纵有千万个疑问，接到赵志的电话他跟何宪之告别。
刚出校门就看到王秦和赵志。
坐在后座十分钟，赵瑧言还没习惯一家三口的相处模式。王秦开车时很少说话，赵志坐在副驾似乎更无所适从一直沉默不语。
索性赵瑧言低头看手机，从书包里翻出何宪之给他的那个信封。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背面贴了一张便利贴。
便利贴上写了一串数字“981015”，是赵瑧言的生日。他翻过背后，只有简单的三个字——
“对不起”。
赵瑧言盯着那三个字不知过了多久，昂头靠在皮质的靠背上，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眼，确认刚才不是因为眼花看错。
左弈飞扬的字体刻在了纸上，赵瑧言用力试图擦掉，就算字迹模糊，也还是能看到上面浅浅的印子。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便利贴，关节发白，手也不自觉颤动着。
大约是车里实在太安静，赵志想找个话题问，回头却看见面色发白的赵瑧言，“怎么了？是不是晕车？”
“没，没有。”
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王秦也回过头看赵瑧言，“你——”
“妈，在路边停车。”
王秦把车停在路边，赵瑧言拉开车门往回跑。
他突然跳下车，把车上的两个人都吓坏了，赵志打电话问他去哪儿了。
“爸，我要去找人，你们别等我了。”说完，赵瑧言挂了电话。
赵瑧言拦下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左弈家的地址。到了小区门口，赵瑧言一刻没敢停，跑到左弈家楼下，手心全是汗，在书包里翻了好久才找到门禁卡。
看着电梯的数字从1变到6，赵瑧言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站在左弈家门口赵瑧言才感觉到脚酸，他弯腰撑着膝盖，汗水从鼻尖滴到地上，舔了舔嘴唇，尝到一股干燥的苦涩。
平复了呼吸才缓缓直起身，擦掉脸上的汗，赵瑧言抬起手。
空旷的楼道里隔一会儿就会响起一阵敲门声。
赵瑧言不小心碰到密码锁，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密码盘。左弈告诉过他密码，只是他一次都没用过。
“滴——”赵瑧言按下了第一个数字。
准备按下第二个数字时，手机突然响了，赵瑧言没看来电显示直接起来。
“赵瑧言。”明晞带着哭腔的声音，赵瑧言辨认了一会儿才认出是她。
“左弈没有去考试。”
赵瑧言觉得自己好像被重物敲击用力击打了一下，手机里的声音被拉得很远，脑子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
也许是见他很久没有应答，明晞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你说什么？”四周安静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
“左弈，没有去考试。”明晞抽泣着，缓了一会儿说：“我们考试前一天晚上，徐皓杰找人把他堵了。”
考试前一天，他们一起回的家，左弈怎么会遇到徐皓杰？
“明晞别开玩笑了。”赵瑧言摸到裤子口袋里左弈给他的纸条，把语气放轻松，“左弈又撺掇你们搞什么？”
“他……”明晞被赵瑧言的反应吓到了，反而哭得更厉害，“没有，你听我说，是俞晔晨告诉我的。”
赵瑧言听到那边有个男生的声音，在安慰明晞，赵瑧言没听清他们说什么，没过一会儿手机里传来一个男声，“是我。”
俞晔晨早就知道这件事，比明晞冷静很多，两三句把事情经过告诉给赵瑧言。
“你知道他在哪儿吗？”赵瑧言期盼着能从俞晔晨那里听到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