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君扫了一眼面前的表格,从笔筒里抽出一只水性笔。指尖还沾着粉笔灰,在握笔的地方留下白色印子。
真是稀奇了,梁君竟然什么都没说就签字。
谁知梁君只是拿了笔,笔尖碰到纸的瞬间,她突然把手腕翻转朝上,没落笔。
她盯着申请表上的学生信息,问:“我记得撤销处分,还要写一份申请书,你的申请书呢?”
在梁君看不见的地方,左弈默默翻了个白眼,果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好在他早有准备,走到何宪知的办公桌旁,从文件夹里找出自己的申请书。
是他事先给何宪知看过的,何宪知看完就在申请表上签了字,签完之后还问了句,“申请书是你自己写的?”
当然不是。
要求800字的申请书,他写了一半就写不下去了,最后还是赵瑧言帮他补了另一半。认错态度陈恳,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梁君拿着申请书看了又看。
左弈心想,就这800字还能看出花来。
“梁老师,我的申请书有问题吗?”左弈问。
梁君抬头看着他,反问道:“你觉得犯了错就该被原谅吗?”
“原不原谅不是我说了算的,既然学校给我撤销处分的机会,那说明我可以被原谅。”左弈想,还好他早有准备,直接把梁君的话给堵死了。
梁君笑着看他,没继续说话。
左弈每次被她像审视犯人一样看着就浑身不舒服,他很有礼貌地问梁君:“梁老师,可以帮我签字了吗?”
“着急什么,你现在下去也赶不及做课间操,好了,既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作为老师希望你知错能改。”梁君的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像普通老师对他说教了一番。
梁君签了字,剩下就是找老武和校长。左弈拿着申请表往政教处走去。
教职工的办公室在单独的一栋楼,左弈最讨厌去那个地方,要夸大半个校园。一个高中都快跟隔壁大学一样大了,怪不得总叫隔壁的大学是三中的附属大学。
经过操场,正巧课间操结束,左弈顺便拐去找赵瑧言了。
左弈逆着人流走,放慢了脚步。周围都是一群一群混在聊天的人,好不容易在人堆里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赵瑧言!”左弈喊道。
赵瑧言听到他的声音,很快向他看过来。
有几个男生边走边聊着天,挡住了赵瑧言的去路,没办法只能跟在他们身后。
“你们听说吗?”
一般以这种为话题开头的往往都是故弄玄虚,这句话飘到左弈耳朵里,他只觉得那几个人碍眼。
想催他们走快一点。
“我爸那天来看我比赛,回去就跟我说了,他说他看到一个熟人,他说他这个熟人好像蹲过监狱,没想到他小孩竟然在我们学校读书。”
旁边的人惊讶地问:“所以是谁啊?”
“我爸又不认识,只说那个人姓赵。”
旁边的人立刻肯定道:“姓赵,赵瑧言啊?我去,看不出来啊?”
起头的男生嗤笑了一声:“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我爸还说,赵瑧言他妈长得好看,专门在外面勾引男人,当小三。”
“我艹,这刺激?”
“你看赵瑧言平时那样,哎哟,一群女生迷得,要是她们知道赵瑧言他爸蹲——啊!”
男生话还没说完,突然从后背袭来的一阵大力推到在地,他毫无防备,摔了个脸着地。只觉得有什么粘稠的东西从嘴里流出,他抹了一把,整个掌心都是血,还有两个洁白的像小石头一样的东西,那正是他的牙。
“操你大爷的,竟敢——”他回头想看谁对他动手,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又是迎面一拳,他条件反射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脸。
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怎么回事。周围乱成一片,胆小的女生发出了尖叫,还有人叫赶紧去找老师。
男生也不知道跟别人聊天聊得好好的,竟遭了一顿打,一手捂着被打的脸,一手捂着嘴巴,哇地一声哭起来。
左弈右手紧握成拳,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手上,不自觉颤抖着。他嘴里喘着粗气,像搏斗中的狮子发出阵阵低吼,骤然紧缩的瞳孔,盯着地上的人。
一只强有力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别打了。”
他转过头双目一片死寂,看着说话的人。
赵瑧言微微皱着眉,摇了摇头,眼底满是焦急和担忧。
理智一下回到脑子里,左弈松开右手的手指,掌心有点疼,是刚才握得太用力。
他捡起掉落在旁边的申请表,边角有些皱,不知道被谁踩了一个脚印。他轻轻拍掉上面的灰尘,又把褶皱抚平。
左弈走到那男生旁边,旁边有几个人警告左弈别乱来,但没人敢上前拦他。
他瞟了一眼那几个人,里头倒是有个熟人,周旭尧脸上也有淤青。左弈想起刚才也没看清楚是谁,有人来拦他,他也一拳招呼回去。
左弈对那几个人说:“你们带他去医务室。”
“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你,你到底想干嘛?”站在周旭尧旁边的人说。
左弈深吸了一口气。
四周围了一圈人,却没人上前。
赵瑧言走过来,扶起地上的男生说:“走,去医务室。”
有人突然喊了一句:“武主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