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宪知急匆匆地往办公楼赶,今天气温不高,但他已经满头大汗。冒汗的同时,感觉自己的白头发也在蹭蹭往外冒。
他站在楼梯口调整好呼吸,平复了情绪,向武乾勇的办公室走去。
长长的走廊上,只站了一个人。
何宪知走到办公室前,拍了拍赵瑧言的肩膀,让他先回去上课。
但赵瑧言一动不动站在那儿。
何宪知有些恼了,“你等在这儿没有用,知不知道高三的时间宝贵,赶紧回去上课。”
面前这个是最让他放心的学生,此时却低着头,不论他如何费口舌,赵瑧言依旧是摇摇头不愿离开。无奈,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宋蕊说左弈跟1班的人打起来了,是真的?”
赵瑧言把经过说了一遍,1班那些人怎么说的,他原封不动地告诉何宪知。
何宪知听完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那些话对于一个还在成长阶段的孩子来说太沉重。赵瑧言却毫无波澜地说出来,平静地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是不是因为听多了变得麻木。
他想起那天跟赵瑧言爸爸说的话,到底是他太自以为是了,还没了解真实的情况,就妄加猜测。
“除了我爸坐过牢,其他的都不是真的。”赵瑧言说,“左弈是因为我……”
赵瑧言没说下去。他说的是事实,但又怕何宪知从细枝末节里察觉到什么。
何宪知拍拍他的手臂,“我知道了。”
估计左弈不出来,赵瑧言也不会走,现在他只能先去把自己那个学生给救出来。
刚准备敲门进去,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左弈看到何宪知,惊讶道:“宪哥。”
何宪知不耐烦地把他从门口拉出来,“走走走,赶紧回去上课,看到你我就烦。”
说完,他走进去立刻关上门。
从教职工的办公楼出来,左弈没急着回教室,拐去了医务室。赵瑧言一直跟在他后头,两个人一路无话,又各怀心事。
到了医务室,于桥说受伤的那个同学被班主任带去医院了。
左弈有些不放心,他记不清当时下手重不重,问:“很严重吗?”
于桥没好气道:“都掉了两颗牙,你说呢?我知道你胆子大,但没想到你竟然放肆到在学校里都敢打架。我记得你还有个处分没消吧。”
最后一句话像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往左弈的心口上捅。
左弈垂眸片刻,直接走出于桥的办公室,也不管于桥在后面嚎:“左弈,我好歹是学校的老师,你就这个态度?!”
学校里的黄桷树又飘了一地落叶,有一片落下来,轻轻地砸了一下左弈额前的刘海,划过他的鼻尖,左弈伸手接住了那片枯黄的树叶。
他突然停下脚步,赵瑧言便走上前问:“怎么了?”
“你为什么一直跟在我后面?”
为什么不走到我身边来?
是不是因为我打架,你不高兴了?
左弈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下嘴唇。
赵瑧言说:“回教室吧。”
其实他们已经错过半节课,怕影响其他同学上课,两个人站在走廊上,等下课了再进教室。
勤俭楼的楼道一年四季都有风吹过,春天的风带着些许潮意。空荡荡的走廊上只有2班走廊上放着一张桌子。
左弈想起去年夏天那会儿,他和赵瑧言被何宪知赶到走廊上上晚自习,还顺便当了免费一回讲题的苦力。
他忽然开口,自嘲道:“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影响到宪哥,挺对不起他的。”
“那我呢?”赵瑧言低声问。
左弈偏过头看他,“什么?”
“你怕影响到宪哥,觉得对不起他。但你因为我打架,我也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你。”赵瑧言说。
左弈没回应,把头转到了另一边。
这阵春风比冬天的妖风更厉害,刮得他眼睛疼。
*
这件事在学校的影响力可大可小,也许武乾勇交代给班主任,让他们嘱咐学生不要过度讨论这件事。
左弈安安静静地度过了小半天。
下午英语课上到一半,他就被叫出去。
早上武乾勇没为难他,但也给他提了个醒,这件事必须通知家长。他进到武乾勇的办公室,里面坐满了人。
以武乾勇的办公桌为中线,分成了两边。左边是被他打的那个男生,左弈不知道他叫什么,他旁边坐着的应该是他父母,然后是周旭尧和他妈妈,1班的班主任也在场,还有梁君。
右边是白蔚和何宪知。
真是兴师动众啊……
白蔚穿着白色西装外套,腰上扎了一条同色的细皮带,搭配了一条白色的雪纺长裙,显然是刚从公司过来,见左弈进来,她招了招手,“过来。”
左弈一言不发,老老实实地走到她旁边站着。
“好了,这回人都到齐了,说说这件事怎么处理吧。”说话的是那个男生的妈妈,她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放在胸前,很不友善地朝左弈看了一眼。
武乾勇赔笑着说:“朱瑞家长,发生这种事学校很不愿意看到的,今天把大家叫到这里,为了孩子着想,毕竟马上就要高考了,学校是想着呢,这件事咱们就私下商量着,看怎么解决。”
不愧是当了十几年教务主任的人,说了这么长一段话,里面头的意思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朱瑞母亲咄咄逼人:“商量?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说要商量?”
“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冲动一点。”武乾勇说。
朱瑞母亲冷笑道:“武主任,你话里话外怎么都向着打架的那位同学,我儿子都被打成什么样了,你们学校不能这么放着不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