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的回忆总是被尘封在记忆里。

这件事很少被左弈他们提起，就算不小心被提起，他们也是用玩笑跳过这个话题。

左弈让李柯嘉来说，关键的地方他会添油加醋说得头头是道。如果按他的习惯，两三句话就说完了。跟人相处也是，遇上能聊的还能说上一些，不想说的半个字都不会多说。

左弈不是个话多的人，刚认识李柯嘉那会儿他都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2班的同学觉得他有些冷，都不敢跟他多说话。这件事之后，2班的人像打开了什么神奇的开关，才开始慢慢愿意跟他接触。

上了高二，左弈的成绩成了年级拔尖的，逐渐演变成如今众星捧月的状态，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左弈身上还背着一个处分。

“等等啊。”卓微说。

服务员上菜，卓微往旁边挪了一下座位。

他问：“那个监控视频是怎么传出去的？”

“不知道啊。”李柯嘉骂骂咧咧，“给我知道哪个孙子把视频传出去，老子肯定打到他妈都不认识，对，就算我现在不能把他怎么样？等高考后我想怎么样都没人管我。”

“你先等到高考后吧。”左弈说。

他着急转移话题，完全没想起自己夹了一块刚出锅的豆腐，被烫到舌头，口齿不清地骂了一句“靠”。

左弈顺手拿起右手边的杯子，灌了一口饮料，喝下去之后才觉得不对劲，这是赵瑧言的杯子。朋友之间互相喝对方的水本来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如今他跟赵瑧言的关系变了，心态也变得小心翼翼，害怕别人发现什么。

李柯嘉扬起下巴看左弈，说：“看吧，这就是你怼我的报应。”

左弈舌尖还是麻的，他看着左手边空荡荡的杯子，这个才是他的。赵瑧言把他的杯子拿走，倒满了饮料放到他面前。

“谢了。”左弈说。

卓微的注意力还在监控上，他又说：“你们都没怀疑监控是被别人传出去的吗？”

“当时根本没往那方面想。”左弈说。被处分之后，叫了家长，外公住院，还有临近期末考试，太多事情堆积到一起，来不及去追究到底怎么就被传开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冲动却单纯，把太多事情都想得太简单。

“这件事情要追究，也应该是学校追究。”左弈又夹了一块豆腐，他吹凉了才放进嘴里，“视频被传出去，对学校的影响更大，我们也确实打了架，被处分也是正常的，只能自认倒霉。”

卓微啧了一声，“你们这是被杀鸡儆猴啊。”

“明明就是被推出去挡枪的。”明晞说，“老武着急挽回学校的名誉，最快的方法就是公布处分学生，显得学校多公正严明。”

“公正严明是这么用的吗？”左弈轻笑。

“哎，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别为难一个特长生。”

左弈被处分之后，明晞很自责，她要不是为了追俞晔晨根本不会发生这件事。后来她对俞晔晨没那么狂热，反而俞晔晨开始在意起来。

好像那是一个转折，之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左弈和李柯嘉还有晨哥，也是为了帮我们。”唐夏说。“其实左弈当时要是说我们被人堵了，那就是我和明晞被记过。”

左弈一点儿都不在意，“所以这件事情无解。这个处分对我影响不大，等高考分数出来，信不信老武主动帮我消了。”

“你早应该找老武把你的处分取消了。”唐夏看着左弈说，“你现在是学校的吉祥物，他还会为难你吗？”

左弈扯了扯嘴角，“鬼的吉祥物。”

赵瑧言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说：“自主招生你不参加了？”

他的脸是绷着的，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下颌变得更加清晰，不知道哪句话触到逆鳞了。

左弈故意把手指捏得咔咔响，半开玩笑说：“我不介意再多背个处分。”

赵瑧言转回头继续吃饭。

每次大考结束，教室的气氛总是低沉，这回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因为考前何宪知说是按照高考的强度来出题，考完之后没几个人笑得出来，一分钟内左弈已经听到不下十声叹气。

试卷写到一半，左弈都快被这个气氛弄得做不下题了。

他用胳膊拱了拱赵瑧言，凑到赵瑧言耳边说：“我第一次看到班里是这种气氛，还以为这群人对成绩没那么在意。”

赵瑧言做完一张卷子，准备再换一张，他低声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无所谓。”

“我哪儿无所谓了？”左弈按着赵瑧言的卷子，不让他写，“我这次感觉考得还行，总不能让我也跟着唉声叹气吧？我要是唉声叹气，班里好几个人都得哭了。”

赵瑧言吐了口气，低声道：“我说的不是这次考试，宪哥找过你对吧？”

左弈：“找过啊，怎么了？”

三月各大高校准备要递交自主招生开始递交申请，模拟考之前何宪知就挨个找了学生去办公室，把他们这三年大大小小能用的奖项罗列出来。

左弈不是没奖，只是他的奖用何宪知的话来说，还不如他每次大考的全市排名有用。

何宪知在办公室跟其他科的老师讨论起这件事，当初没人看出来左弈是块搞竞赛的苗子，后来知道了，也晚了，别人都比到全国去了。左弈因为脚伤，请了两个月的假，那两个月偏偏是竞赛扎堆报名的时间。

林曼感叹了一句，高考也看命，全国将近一千万人参加考试，凭什么这个机会就落到你头上。

以左弈现在的成绩，裸.分也能上最好的学校。何宪知问过左弈想报的专业，竞争太大，能多一重保障胜算更大。

这些话赵瑧言在办公室门口一句不落全听到了。

他一进办公室，何宪知和其他老师马上转移了话题。何宪知办公桌上放着学生的名单，他看到左弈名字旁边被打了一个星号。

赵瑧言惦记这事好几天，今天正好提起来，他说：“他怎么说？报名的资料该准备了。”

“我哪有什么要准备的，无非是把最近一年的考试成绩让学校开个证明罢了。”左弈说，何宪知那张名单左弈也瞟了一眼，赵瑧言的名字后面跟了一大串奖项。

笔在他手上转了好几圈，他还等着赵瑧言接下来的话，没想到对方张了张嘴，只给他留下一个“嗯”。

嗯？

嗯就完了？

无缘无故问起何宪知是不是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