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三月，校园里的黄桷树总是一地落叶，清扫的速度永远赶不上飘落的速度。学校安排了高一、高二值日，早上大课间扫一次，下午放学扫一次。

这让高三的学生觉得自己还没那么苦逼。

连着两天的一模，完全按照高考的强度，考完了，人也恍惚了。

交了试卷，从考场出来，左弈就收到李柯嘉的信息说晚餐出去吃。他跟赵瑧言和唐夏一个考场，卓微和明晞在隔壁考场，李柯嘉早就在教学楼中间的花坛等他们。

五个人走进里，李柯嘉双臂交叉，说道：“来了啊，五位爷。”

以往李柯嘉这么喊他们，卓微都会叫他“小李子”，今天李柯嘉却没等到他预料中的称呼。

不禁疑惑，怎么了这是？

路过校门口的主干道，高一的学生正在清理落叶。

最近几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天气，被打湿的落叶不好扫，都改用清洁钳。

长长的铁棍子拿在手里，成了男生的武器，值日做到一半，拿着清洁钳互相怼起来，谁都没看到路过的老武。

老武离他们越来越近，面色也越来越黑。还没走到那两男生跟前就吼道：“你们哪个班的？”

那两个男生立刻收手，双手背在身后。

隔得太远，老武说了什么左弈他们没听清，谁知老武突然给了个眼神过来，指着他们六个说：“跟你们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学学，沉稳一些。”

“啥？我没听错吧？”李柯嘉惊讶地转头看向左弈，“我听到老武夸我们？沉稳？”

左弈看着李柯嘉，摇头叹了口气，“嘉，你得把我们，换成你们，老武说的人肯定没你。”

估计老武选择性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人，他看见的也许只有明晞、唐夏和赵瑧言。

李柯嘉不服，说道：“我很沉稳的好吧，至少不会拿着清洁钳当剑舞，都是拳拳到肉的真打。”

“不过，我现在看到这些学弟学妹们做着这些傻逼事，就觉得时间过得真快。”李柯嘉突然感叹道，“岁月催人老，你说是不是啊，卓大爷。”

说完他往卓微后脑勺拍了一下。

一直没说话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卓微看了他一眼，低声骂道：“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李柯嘉说，“你脸色比老武今天穿的花西装还难看。”

“你眼瞎啊，老武今天穿的是灰色西装。”

这两个人又开始掐起来，其他人见怪不怪。

“哦，原来你还能注意到别人穿什么？”李柯嘉说。

卓微：“老子没瞎。”

卓微从昨天考完数学就苦着个脸，数学是他最有把握的科目，出考场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完了”。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今天。

连唐夏都好奇问他怎么了？

卓微说：“我英语也崩了，估计要被加进曼姐的小本子上了。”

林曼有个笔记本，记录这每次大考之后需要进行强化训练的学生名字，以及每个人需要加强的地方。

左弈曾在那个本子上呆了一年多，这个学期才被划掉名字。

卓微转过来左弈：“左弈，你作为有经验人士，有什么要嘱托的吗？”

左弈扯了扯嘴角，不知道怎么开口，“嘶，其实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林曼知道左弈的基础不差，她曾经把基础题和竞赛题各出了一张卷子给需要强化的同学做，结果就大部分基础题那张卷子正确率都不错，竞赛卷子一塌糊涂。只有左弈，两张卷子换算成150分的话，相差不超过10分。

她纳闷了好几天，这是“遇强则强”？

所以后来她没让左弈继续做强化的卷子，做了也是浪费时间。最近几次考试左弈英语稳定在130分以上，林曼才把他的名字从强化名单里去掉。

“现在上小本子不是什么坏事，正好查漏补缺。”赵瑧言安慰卓微，顺手把他从左弈身边拎走。

卓微反应过来，才发现他旁边是唐夏，心想，还是兄弟有义气。

左弈说:“你们是不是有种错觉，总觉得一模的题目应该是简单的，这样不会打击到学生的信心，有没有想过这次题目其实很难，大家都没考好。”

“这个大家，肯定不包括你。”卓微没见左弈对成绩表现出在意的时候，他转头看了一眼赵瑧言，对方也是一脸淡然，他补充道：“还有赵瑧言。”

“这次题目确实是比之前的难一些。”赵瑧言说。

“受打击了。”卓微边走边哭喊着，出了校门他也不要什么面子。

唐夏看他垂着头，很可怜，也安慰他，“还没到高考，还有机会。马上就是自主招生报名了，说不定能拿到高考降分资格。”

“一张数学竞赛证书，有时还不如一张赵瑧言的草稿纸有用。”卓微说。

卓微的数学在文科生里算拔尖，丢到外面去，一山还有一山高，能混个省级一等奖他都觉得是祖坟冒青烟。

“知足吧，给我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一些活路。”李柯嘉说。

左弈也点点头，说：“是啊，给我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一点机会。”

卓微眼里立马有了光，平时总比不过左弈，终于有一项是比这个挂逼强的了。

高二他跟左弈同桌，准备竞赛那段时间，左弈有时也拿他的竞赛题来做，好几次他还没拆解完懂题，左弈把答案写好了。

左弈因为脚伤请了两个月的假，错过数学竞赛，别人都觉得可惜，他却是无所谓的样子。

他嫌麻烦，平时做两道几何题缓解一下可以，函数基本是废的，要真让他潜心下来钻研，他做不到。

十七八岁是个张扬的年纪，总觉得自己能傲视一切。

卓微却是打心底佩服左弈，虽然他嘴上总是不服气。

“可惜了你高二没赶上数学竞赛，说不定能直接保送。”卓微恨自己没有左弈的数学天赋。

左弈不咸不淡地说：“算了吧，我对数学兴趣不大，可能还不如你。”

卓微干笑了两声：“谢谢，有被安慰到。”

左弈挑眉：“不客气。”

明晞忍无可忍，说：“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这个半个月没上课的人。”

她一直在准备美院的校考，结束了一所学校的复试就赶回参加一模，后面还有几所学校的复试，过两天又得请假，何宪知一次性给她签了好几张假条。

左弈看着明晞打趣道：“你不应该是我们这里最轻松的？正常发挥完全没问题。”

明晞拽了一下左弈的外套，说：“你来试试？我现在看到你的脸都是五颜六色的。有时候想，要不我就考本市的美院算了，我现在就能提前开始暑假生活。”

“晨哥还在北京等你呢。”左弈提醒她。

明晞不服气，“关他什么事？”

高三这个阶段容易受周围的环境影响。

每次考完何宪知都提醒学生不要对答案，当然他也知道这些学生对自己的成绩有分寸，答题的时候就能感觉自己考得如何。

左弈不会被自己的成绩影响，他观察赵瑧言这两天的状态，应该也考得不错。

他俩不自觉就成调节剂，才没让六个人之间的情绪跌到谷底。

三中周围有很多小吃，环境看着不怎样，却是本地人最爱去的地方。

“我还欠你们一顿，今天补上。”左弈指了指一家铁板烧店。

虽然是叫铁板烧，实际上是一家家常菜馆，来这里的基本都是附近的学生。

左弈进门时，被人用力撞了一下。

苍蝇馆子的地面湿滑，他脚下滑了一下，赵瑧言及时扶住他，才没摔到地上。

“哎哟。”一声夸张又做作的喊声。

站在门口的六个人看过去，只见一个人穿着牛仔外套，剃了寸头的人假意捂着手臂，“有些人，脚瘸了，眼睛也瞎，走路不看路。”

左弈分辨了几秒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上次见的时候他的头发还是绿色的。左弈还在做什么，突然感觉手腕一紧，他低头，赵瑧言抓着他的手腕。

意思是要他不要冲动？

小绿毛，不对，现在是寸头，在他面前这么嚣张，看来是给他撑腰的人在场。

左弈朝寸头身后看过去，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看起来比他们大几岁的男人站起来，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我操，徐皓杰。”李柯嘉嘀咕了一句。

那个叫徐皓杰的人，经过左弈旁边时，故意停下来瞟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把寸头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