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的某一天晚上,到了饭点,莱拉才回到了戴伦山庄。
天上下着雾蒙蒙的雨。
马尔特从驾驶座的一侧走下来,给莱拉开了门。
安迪站在车门前,手里撑着一把伞,莱拉站在了伞下。
她回过头,对马尔特说了一句辛苦,马尔特受宠若惊地低下了头。
莱拉再略一颔首,转过身,和安迪肩并肩走进了庄园。
安迪闻到了莱拉身上的香水味,是他在南美买给莱拉的那一款。
“谢谢你的礼物,它闻起来还不赖。”莱拉说。
安迪略一颔首,将伞向莱拉的那一边完全倾斜了过去。
他的半边身体都暴露在雨水中。
“这是我应该做的。”他没有提起埃尔。
“是我的哥哥让你买的,是不是?”莱拉问。
“是。”既然莱拉提了,那安迪也实话实说。
他没有保护好埃尔,甚至还在暗地里纵容了杀死埃尔的凶手,并让丹尼离开了。
如果莱拉要为此责罚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他仍然不希望莱拉知道丹尼的存在,这是他的私心。
屋内温暖干燥,却没有开灯。
餐厅里的长桌上摆着三盏华丽的烛台。
墙壁上也点了烛灯,蜡油落下来,形成了一层烛泪。
艾涯坐在主位上,她右手边依次坐着三个人。
伦科坐在第一个,林客坐在最后一个,中间坐着温特沃斯。
他来了——
莱拉看见男孩的手里正拿着一盏红酒杯。
他穿着一件抓绒的衣服,冲锋衣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
温特沃斯的发丝间还隐约有着潮湿的水汽。
不知道是洗完澡后没吹干,还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他正小声地在林客的耳边说话,莱拉听不清楚。
烛光只照亮了男孩的小半张脸。
他湛蓝色的眼睛与锋利的眉弓,都隐藏在了黑暗里。
仿佛油画一般的场景,让莱拉移不开眼睛。
或者说,从她刚刚见到温特沃斯的第一眼开始,她就没有能将自己的目光从男孩的身上撕下来。
他终于再次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莱拉面前。
来得正好。
“怎么不开灯?”莱拉问艾涯。
她听到了艾涯轻轻的笑声。
“突然想吃烛光晚餐了。请坐,莱拉。”
莱拉坐到了艾涯的左手第一位上,她正对着伦科。
伦科坐在烛光的边缘,整个人都隐在黑暗中,他背靠着椅子,沉默得像一尊雕像。
林客坐在末席,和莱拉保持了一段距离,他也和伦科一样,没有开口。
莱拉再次看向了温特沃斯。
今天晚上,她对男孩实在非常感兴趣。
男孩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暗红色的酒液就像血一样被他咽进嘴里。
“怎么只有你有餐前酒?”莱拉问。
温特沃斯的手一顿:“因为我想喝。”他又喝了一口。
“我也想喝。”
莱拉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温特沃斯将酒杯放了下来:“你想要一杯新的吗?”
“不,我想要你手上的这杯。”
莱拉听到温特沃斯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笑。
下一秒,酒杯就被斜推到了她的面前。
不偏不倚。
酒液剧烈晃荡,但是却奇迹般地没有洒出来。
莱拉拿起了酒杯,在没有唇印的地方一饮而尽,一点都没有给温特沃斯剩。
度数不高不低的酒液沿着喉管落到胃里,温度一路烧上来。
莱拉觉得好极了,这是她能欣赏液体的唯一方式——谁让她的皮肤不能碰水呢?
第一道菜是鱼子酱。
又是鱼子酱。
莱拉目光一顿,她条件反射地看向了伦科,几乎以为这是某种昨日重现,是一种侮辱。
她没动,其他人开始用起了餐。
在她面前的每一个人,都没有把鱼子酱放在自己的手背上舔。
而是拿起了勺子,舀起了杯子里的鱼子酱,然后将它放进了嘴里。
所有人的动作如出一辙,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莱拉的心脏落了下去,明白自己当初的猜测肯定成真了。
戴伦们真的已经知道了她身上的病。
当初伦科和她对坐吃的那顿晚饭,伦科把鱼子酱放在手背上吃,还有那条沾了水的毛巾——
果然是一场试探。
他是故意的。
莱拉心中冒出了火气。
她原本已经拿起了勺子,又重重地放了下去。
啪——
铁制的勺子落在实木的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响,声音回荡在餐厅里。
蜡烛在瞬间摇晃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风,还是因为莱拉的怒火。
这个动作可一点都不淑女,与莱拉素日里的表现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