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亮,火折子映出的明灭轮廓显露出整个面孔来,烛火在其上覆了一层金黄的光,交错着阴影,那峻挺的五官都柔了。
在身后的裴瑾未能看见,她走进门径直向茶几走去,漫不经心说:“侯爷便是真把院墙当了门,行径还要同那贼一般?”边说她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方才蜜枣的味还残留在她嘴里,甜得发腻。
端起茶杯正要喝时,身侧的光色突然变得强烈,裴瑾微微侧头看去,到嘴边的话突然消失了。
站在烛灯前的人已经转向她,将身后的烛火露了出来,照着他半身都是光,那光泽随着摇曳的烛火莹莹流动着,落入有心人眼里,满眼生亮。
寂静中一声低咳响起:“咳……裴大人忙完了?”
裴瑾移开视线,说:“怪了,侯爷先前还指责过下官有那含糊其辞的痼癖,何时自己也染上了?”
“……”
听听,称呼都换回了“下官”,这人的心眼又小了起来,穆之恒舌尖一时有些发苦,旋即他神色一正:“今日是情急,我见这边上方有个人影才过来的,起先还以为是窃贼,跟上去又发觉不对劲,那人身子极为灵活,两丈高的墙攀臂就过……是锦衣卫。”他眉间皱起,“你府上被锦衣卫盯着还将那女......”
裴瑾端着茶杯小口抿着,面上不见其他端倪,穆之恒凝视片刻,话头一转,“看来裴大人早有应对。”
口中的甜腻冲散了些,裴瑾面色缓了缓,放下茶杯,侧头说:“侯爷既知我这被监视了,还这般翻墙来我这,生怕那些人不知晓我们明来暗往?”
穆之恒却越发悠然,负起了手,移动双脚向裴瑾走近,“有何不可?魏帝巴不得我与你交好,能将我的动向握在手里,不是你也会是别人,那詹家派来的也无甚要紧,我从不曾有与他们联手的心思,我呢,行的是弃暗投明的道儿——”
紫色的袍摆扬起又回落,最终擦着青灰的袍角静止下来。
穆之恒俯近:“我偏要同裴大人你好。”
裴瑾的手心蜷了蜷,咫尺的距离感官格外敏感,低缓的声音环旋在耳边,交杂着呼吸。
似乎从见到谢韫玉那日起,对方便只以“裴大人”称呼她了,明明一日便能听上千回的三个字,从他口中传来总有些说不清的意味,裴瑾微微仰着头,只有这样她才能看到对方的眼睛,人的眼睛总是能将原本看不见的万千思绪显露出来,她想从中窥知那份意味。
然而还未看出分毫,对方先移开了视线。
穆之恒视线移地匆忙,面上还残留着几分懊恼,掩饰般地舔了舔唇心,突然神色一凛:“你身上的血腥味从哪来的?”
那味道其实很淡,若非凑近他未必能察觉,然而即便是一点,也扰乱了往日他闻到的那股香。
闻言,裴瑾目光闪了闪,抬手闻了闻衣袖,却并未闻到血腥味,她打量了对方一眼,说:“侯爷倒是敏锐,正好我有事与侯爷商议。”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穆之恒眉头微蹙,很快舒展开,绕过她,掀了袍坐上玫瑰椅。
裴瑾坐上另一边,说:“侯爷可还记得我奉旨押运辎重被引到戈壁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