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如泄洪一样急。
汹涌的水流冲刷着客厅,卷起数个旋涡,许久,水流平息下来,水中只剩下了丁点大一只污染者。
它被强行瘦身了。
污染者左眼里的悲伤和右眼里的恶意都静止了一瞬,它似乎有些茫然,迷茫自己强大的身躯怎么突然间瘦成了这样,一秒之后它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虎躯一震。
它缩了缩身子,嘴里仍然条件反射地念着“我好恨”,跟被植入了KPI指标似的,不念够数不行,但声音小了很多很多,细若蚊蚋,一边念一边还偷看叶姜,眼里的恨意少了,愚蠢多了。
像当初的病友了,叶姜满意地放下了手。
失去累赘的庞大身躯,汇聚的污染少了,污染者的理智似乎也慢慢回来了。
叶姜垂眸静静地盯着它。
污染者瑟瑟发抖,被她看得有点磕巴:“呃,我好、好恨。”
叶姜盯它,打断它:“你什么时候去还书?”
“啊?”污染者卡顿,什么还书?
叶姜道:“你送我的书是你从医院里偷的吧?你偷偷跑了,是想让我给你背锅?”
污染者一噎,脑子被杂事儿塞满了,顾不上什么KPI任务了。
“我没那么想,我、我回去就还。”它头顶冒水珠,否认自己心存坏心思,但——
“你真的不想当诗人吗?”
它鼓起勇气问。
叶姜:“。”
“数学家呢?音乐家呢?我给你换换种类。”污染者嘟囔,有点苦口婆心,“还是要成才。”
虽然它现在明白了,父亲抛弃它与它是不是废物这一点没有关系,但经此一事它也想过了,活着就要努力,奋进,成为有用之才,生命珍贵,得好好使用才行。
叶姜:“。”
她面无表情。
污染者:“……”
叶姜:“……”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法说服谁。
沉默中,叶姜突然开口:“还恨吗?”
污染者一怔。
对面的人类看着它,脸上没有表情,她盯着它,询问异类的它:“你现在还恨吗?”
仿佛它被关心了。
它的想法被一个天然站在它对立面的人类在意了。
污染者:“……”
这个人类就是这样,偶尔会说一些让它的心情变得奇怪的话,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它摇摇头:“已经过去了。”
叶姜看了它一眼,说:“你心思太重,这样下去病怎么会好?不是想好好活着?那就放下那些心思,安心养病。”
污染者:“……”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仿佛有什么濒临干涸的东西被注入了生机。
那一刹那,它身上的对人类的杀念消失了,污染被它完好地收束进了在身体深处,不泄一丝。
如此同时,正在前门与鸟人污染者交战的秦岱川身形一顿,淡色的双眸里闪过一丝诧异——别墅里发生了什么?
他快速闪过一丝思索,被逼近的声波割裂了西装一角。
他停止走神,加快了进攻节奏。
轰!
雷光大作。
叶姜带着隔壁病友从后门离开,她在后门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能搭的顺风车,她的心情迅速低落下去。她嘴唇紧抿,不快地走进了夜色,透明人立刻紧跟上去。
二人走在夜色中,不久,透明人察觉到了叶姜在为了什么不快,身体变成一张薄毯,裹着她,飞快穿越空间朝医院掠去。
郊区别墅,一个高挑的女子无声无息出现在别墅里,她走在别墅中,踩过砂石瓦楞,如闲庭漫步。别墅里,周家下人这里一堆那里一堆昏迷着,身上全是污染留下的瘤物脓包。异能者护卫们能抵抗污染一些,没有昏迷,中了迷障正在互轰异能,女子幽影一样从旁走过,来到别墅外,在别墅的一处墙根停下。
她盯着墙根处的沾着烂肉的血迹,蹲下来认真观察。
“啊,这个是老周。”
她纤长的手指指着一块烂肉说,又指着另一根连着皮肉的头发说,“这个是小周。”
她咯吱咯吱笑,“一家人整整齐齐。”
“你们怎么都先死了呢?”她叹息,“哎呀,我来晚了一步呀。”
别墅外,秦岱川将破烂的西装外套脱下扔在地上,松了松衬衫领口,一边擦着脸上的血丝一边低头凝视地面的A级污染者的尸体,被烤得焦黑的尸体像是脱了水的干巴的碳,不复刚才的嚣张。
他拿皮鞋蹬着尸体拨弄两下,确认它没有再蹿起来的可能,丢下它朝别墅里走去。
夜色浓郁,周家庄园受他的雷击和鸟人污染者的破坏,到处一片狼藉,秦岱川对这一惨状毫无同理心,心里想着控水的污染者,它的杀念已经完全消失了。
跑了?
突然,他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庭院的喷泉处,一个女子站在喷泉的子母雕塑下,穿一身护士制服,仰头凝视着被轰掉了脑袋的子母雕塑,表情温柔,有灯光落在她脸上,光影交错,她脸上的温柔既神性又邪性。
女子注意到他的目光缓缓低头朝他看来,视线相对,没有污染,没有杀念,但一种无形的压制喷涌而来,不似人类,异控局的暴徒先生一下子紧绷了身体。
女子手里碾着几颗包装闪亮的糖果,勾了勾唇:
“晚上好,吃糖吗?”
她偏转了一下身体,灯光照亮了她护士服的名牌——
丁宣(A市一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