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杀我的吗?”
身形庞大的污染者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与其说是说话,不如是用水声模仿,发音不清,还裹着回荡的水声。
但叶姜听清了,神情微动,眼里起了一丝涟漪,回问:“你想死?”
她那反应似乎在说,如果它回答一个“是”,下一秒她就会出手助力它的梦想,她就是这么的助人为乐。
污染者:“……”
它左眼的悲伤收敛了一点,此消彼长,右眼的恶念如同烈火添了助燃剂,霎时高涨,憎恨、失望、失落、恼怒等等负面情绪一涌而出,染上浓黑的恶意。
“你也想我死。”
“连你也想我死。”
它的愤怒咆哮仿佛闷在一个水球中,有种令人窒息的沉闷。
“只有一个活着的机会,没有人选我。”
“我很疼啊,我也想活着。”
“只能活一个,只能活一个。”
“我从来不在选择之中。”
“活一个,活一个。”
“我想活着。”
“因为我不够优秀,所以不能活着。”
“优秀的人才会被选择。”
“没有人告诉我,从一开始就没有人告诉我活着的条件。”
“不对,不对……”
污染者颠来倒去地诉说着它的愤怒,流淌在白玉台阶上的污染仿佛受到它情绪的支使不停蜷动翻滚。
“不对……”
“不对……”
它念叨着,似乎陷入了一种混乱之中,突然,它抬了抬头,两只巨大的窟窿眼猛地钉住叶姜,仿佛叶姜是它的父亲,它的兄长。
它恨声道:“你们从来只当我是一副活着的器官,我病了,你们嫌弃我没了用处!”
豪华的私人病房里,他躺在病床上,病痛难忍,他抱着身体翻来覆去,咚,他一不小心滚到了床下。
一双脚出现在他眼前,他顺着这双脚看上去,对上一双冷漠的眼。
有人一直站在床边,漠然地看着他痛苦挣扎。
他伸手想去抓那人的脚,病痛让他格外的依赖,双手想要抓住点什么:“爸……”
然而富态的男人把脚挪开了,嫌弃溢于言表。
“怎么也是个病的?”
“养了这么久,一点用也没有。”
记忆猛地涌来,憎恨,失望,还有……委屈,它庞大的身体进一步失控膨大,身躯抵上墙壁天花板,挤压之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墙灰簌簌掉落。
“你也是,想要我死!”
水箭激射而出,直指叶姜脖颈,无数怪手爬动着朝叶姜聚拢,带着怨怒,想要抓住她的双脚,将她拖入与它同在的嗔怨的深渊。
射中了,尖利的水箭击中纤细的脖颈!
啪,化作了一滩毫无杀伤力的水,沿着苍白的皮肤汩汩流淌。
脚底的怪手争先恐后抓住了脚脖,层层叠叠,顺着两条腿往上爬!
似乎觉得有点痒,被怪手爬满的脚晃了晃,搅动了底下的水波,奋勇向上攀爬的怪手一顿,下一秒全部破碎,淅淅沥沥回落水中。
“说了,不要总是玩水。”
普通人类说,仿佛用水箭取她性命的污染者只是一个有点顽劣的拿着水枪滋水的孩童,因为实在无伤大雅,所以可以被原谅,出口的责骂轻飘飘的。
污染者:“……”
又来了。
那种明明很弱,但自己好像被对方身上的什么东西给无形压制了的感觉又来了,灵魂深处都在莫名其妙地战栗。因为这一战栗,恶念都退了不少,它被强行清醒了一瞬。污染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凝固,污染者左眼中出现一丝挣扎。
然而。
然而至亲的血气还残留,刺激着它本就薄弱的理智,只一瞬,它再次被拉入怨怒的深渊。
“嗬——”
它的喉咙发出一丝嘶吼,身体痛苦地扭曲膨胀,咔——天花板出现一丝裂缝,咔——墙壁也裂了,空间不稳地晃了一下。
叶姜脚下的地板也被连带着一起晃了晃,眼见着病友要拆房,她眸光闪了闪:“那个……”
“我好恨!”
“我好恨啊!”
污染者丝毫不搭理她,顾自一遍一遍地诉说着恨意。
叶姜:“……”
污染者膨胀的脑袋被挤变形,碾碎阶梯,碾碎桎梏它的墙壁和天花板,在簌簌的落石中不断膨大,膨大……阴影将叶姜笼罩,污染者膨大到了她面前,她需要高高仰着头才能看见对方的窟窿眼了。
叶姜默叹了一口气,这下有些生气了。
原本听劝的病友变得如此的固执己见,不似当初。
只动口已经不行了,她想。
于是下一秒,她抬起手,轻轻握成拳,高高举起,她一拳捶在病友的脑门上,不重,提醒的意味更浓。
病友,别再拆房了。
她主要是想提醒它这个。
然而污染者庞大的身躯猛然一顿,嘴里的怨恨卡了一下。
“呃。”
它喉咙里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庞大的身体像是遭受到了巨力攻击,跟受它碾压的墙壁一样出现了一道裂痕,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无数裂痕遍布其上,抵达一个临界点,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