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迷迷糊糊道:“发烧?”
“看来烧糊涂了。”她轻叹一声,抬了抬袖子:“来,把手松开。”
应无瑕一怔,这才注意到自己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慌忙松开手。沈欢得了自由,捏着外衫往她身上掖了掖,见没有漏风之处,才站起身来。
她下意识问:“你去哪儿?”
沈欢停下脚步,回首道:“我去接些水来,帮你降降温。”
接水?降温?
应无瑕的大脑一片混沌,好一会儿才明白她在说什么,还没回应,又听女人淡淡道:“放心,不会丢下你的。”
应无瑕眨了下眼,心里莫名安定下来,她乖乖躺着,待脚步声渐行渐远,才转头向四周看去。
这似乎是一处干燥的洞穴,空间不大,躺下来后便几乎到了头。她身上的血衣已被脱掉,好在还盖着沈欢的衣裳,不远处的火堆熊熊燃烧,噼啪作响,散发出温暖的光芒,而洞外则是一团墨色,显然已经入夜了。
这山里昼夜温差大,晌午时还暖和得很,现在却寒意逼人,又或许是因为她在发烧,才会觉得身体这般冷……
应无瑕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过一会儿,少女耷拉下沉重的眼皮,再一次陷入昏睡。
轰隆一声,夜空中闪过一道惊雷。
寒风呼啸的崖顶,曲怀玉宛若木桩一样站立着,死死盯着脚下深不见底的裂隙。
一名少年快步跑来,大声喊道:“师姐,要下雨了!我们先回去吧!”
曲怀玉静立片刻,才慢吞吞转过头,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布满了血丝:“回去?师姐还没找到,你们就想回去?”
少年一愣,无措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但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山里地势本就复杂,下雨后更是寸步难行,况且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大师姐她兴许,兴许已经……”
“已经什么!”曲怀玉蓦地瞪向她,气息变得急促起来,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及时呵住她即将失控的情绪:“怀玉。”
曲怀玉长睫一颤,怔然道:“师傅。”
沈长生走到她身边,看了眼漆黑幽深的谷底:“别急,欢儿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但你一直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还是回去吧。”
曲怀玉咬了咬唇,忍泪看向她,忽然问道:“师傅为何不急呢?”
沈长生一愣,蹙眉看着她。
曲怀玉继续道:“我知道,师傅一直觉得师姐身子弱、根骨不佳,成不了大器,可师姐为了不让您失望,每日都早出晚归刻苦修炼,即便受了苦吃了疼也从不抱怨。可师傅您仍对她不上心,到了现在也是这样!难道在您眼里,天赋真就那么重要吗?比亲生女儿还重要吗!”
沈长生低声斥道:“怀玉!”
曲怀玉抖了下,缓缓低下头:“可我更气我自己,”她颤抖着攥起双拳,哽咽道:“若不是我,师姐就……就不会跳下去了,她还不知道我未曾中蛊,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啪嗒,冰凉的雨滴穿林打叶,落在布满青苔的溪洼中。
沈欢动作一顿,抬头向乌云密布的天空看去,下一刻,雨水便如细丝般淅淅沥沥坠下,将她单薄的衣衫打湿,她忙捏着盛满水的竹筒,脚步匆匆地往回走去。
回到洞穴,火光已经比她离开时暗淡不少,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顺手将干燥的柴火加入火堆,这才回到女孩身旁,轻声唤道:“圣女。”
女孩仍闭着眼,睫毛卷翘,嘴唇发干,脸蛋被烧得红彤彤的。
竟然又睡着了。
她默默瞧了会儿,转身将手帕浸湿拧干,盖到应无瑕额头上,又用指腹蘸了点清水,在她嘴唇上轻轻涂抹。少女低哼一声,嘤咛着张开嘴,粉嫩的舌尖一闪而过,沈欢连忙收回手,指尖却已濡湿一片,渐渐发起烫来。
她抿了抿唇,良久,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真是……”
雨声绵绵,一夜未歇。应无瑕醒来时,洞外依旧阴沉灰暗,仿佛仍在傍晚,她迷迷瞪瞪转过头,见沈欢屈膝坐在洞口,正抱着胳膊、安静地望着雾蒙蒙的山林发呆。
她轻轻唤道:“沈欢。”
女人循声望来,清亮的眼眸被火光染成琥珀色,面上带着淡淡的疲倦:“醒了?要喝水吗?”
她嗯了声,沈欢便走到她身旁,小心翼翼将她扶起。她握着女人递来的竹筒,咕咚咕咚喝完水,感觉胸口的闷痛有所好转,忍不住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巳时,”沈欢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道:“烧已经退了,但还有些发热,多休息会儿应该就好了。”
应无瑕摇摇头,嗓音沙哑:“不,不能休息……临禾,临禾还在蓬水县等我,还有你师妹的解药,咳……”她蹙眉缓了口气,接着说:“必须在七日内服下,所以,不剩几天了。”
沈欢凝视她片刻,点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