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应无瑕喂过水后,沈欢背着她,沿着谷底蜿蜒曲折的潺潺溪流向西边走去。
应无瑕昏昏沉沉趴在她肩头,耳边只有女人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微风和煦,树影婆娑,温暖的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撒落下来,晒得她背后暖洋洋的,时间久了,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歪过脑袋,无精打采地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到沈欢垂下的右手上,早上起来时,那只手还白净如玉,如今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而藏在袖中的手臂亦是遍布淤青,几乎没一块好肉。
想来应该是很疼的,但她始终不发一言,宛如没事人一样。
应无瑕心道,沈姑娘虽然功夫弱,性格却是一等一的坚韧,也不是没有优点,怪不得那个曲怀玉小狗一样巴巴追着她。
发完呆,她又打了个哈欠,湿漉漉的眼睛也眯了起来,很快,耳边传来女人柔和的声音:“圣女困了?”
应无瑕强撑着眼睛,含糊道:“不困。”
沈欢嗯了声,便不再言语。
她等了一会儿,见女人当真一声不吭,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
沈欢似乎有些困惑:“说什么话?”
“你问我困不困,难道不是……想与我说话吗?”
沈欢轻笑一声,摇摇头:“我只是问一问。”
应无瑕眼皮越来越沉,歪过脑袋,枕在她肩上嘟囔:“你这人,真是,真是无趣……”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缓缓闭上,声音也渐渐消失了。
“嘭——”
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她猛地睁大眼睛,一股温热而黏腻的液体悄然蔓延至她的脚边。
这是一个深邃漆黑的巨大洞窟,宛若利剑般的石林倒垂在头顶,不时滴下冰冷刺骨的水珠。除了她急促恐惧的呼吸声,还有无处不在的窸窣爬行声在石壁间回荡,如潮水般向她涌来。
她僵在原地,许久,脖子才像生锈般慢慢弯下,一眨不眨地看向地面。下一刻,她瞳孔骤缩,眼睛里清晰倒映出男孩七窍流血的尸体。
“啊……啊……”
她张大嘴巴,惊骇向后退去,却绊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扑通坐到地上。掌下顿时触到黏腻的液体,她身体一抖,心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一点一点扭过头。
一具腐烂的尸体趴在她身后,那同样是个年幼的孩子,空洞的眼窝里不时爬出红色的虫子。
她蓦地尖叫一声,身体弹起,连滚带爬地冲向角落蜷缩成一团,惊惧万分地哭泣着。
“无瑕。”
忽然,黑暗中传来一声呼唤,她猛地抬起布满泪水的小脸,哽咽道:“娘?”
“无瑕。”
她爬起来,跌跌撞撞向那人跑去:“娘!”
然而在扑到那人腿上前,她先一步撞到了坚硬的铁栅栏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倒栽葱。但她顾不上疼痛,慌忙爬起来,重又扑到了栅栏旁,冲站在外面的人伸出手:“娘——”
女人举着烛火蹲下来,宽松的兜帽下是一双与她如出一辙的碧色眸子:“无瑕,别怕,再忍一忍。”
她连忙摇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向下滚落:“我不要!我不要继续待在这儿了!娘,你带我回家好不好?他们,他们都死了,我不想在这儿——”
“无瑕,再忍一忍。”
“不要!你为什么不带我走,你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儿!娘——”她努力向女人伸出沾满血迹的小手,终于抓住了她垂落而下的衣角:“别把我扔在这儿,我不想一个人在这儿,我想回家,娘,我想回家——!”
“无瑕。”
“不要……”
“无瑕!”
应无瑕蓦地睁开眼睛,温暖的火光为女人脸庞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她垂眸瞧着她,柔软的青丝流泻而下,氤氲如同梦境。
她轻声道:“我在这儿呢。”
应无瑕长睫一颤,许久,才怔怔道:“沈欢?”
沈欢嗯了声,抬手覆在她汗湿的额头上,她忍不住眯起眼睛,在她清凉的掌心蹭了下,感受到难得的舒适。
“你发烧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