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男人并不知道指使自己的究竟是谁，更不理解为什么对方不亲自订花，反而要“借用”他的名义。

对面没有回他“行”还是“不行”，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忙音。男人看着屏幕上的号码，犹豫了一会儿，试探地拨了回去，却听到“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温馨提示。

他们的交易结束了。

挤满迎春花的花篮静静地摆在窗边，嫩黄色的花蕊倒映在玻璃上，衬着外面灰白色的高楼外墙。男人只看了一眼，就连忙移开目光。

此时，楼外的街道上已出现许多人头。无法被大典完全容纳的游客分流到了这里。

大大小小的广告横牌将人们环绕，争奇斗艳、不断变幻，使劲浑身解数，力求吸引路过的游客们的目光——不愧是和自由之城完全不同的、以商业闻名的城市。

付子沐被几个鬼才广告词逗笑出声。

褚梁提了提身后往下滑的画板，问他：“我们现在要回去吗？”

付子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们两个人光路费就花了六千，你这样就想回去了？”

褚梁心中泛起预感，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付子沐一定要他带上画板了。只见对方掰起指头，絮絮叨叨地数起来：

“我们待会儿找个地方摆摊，肯定能赚上一笔——如果这里没有城管的话，还有，我记得广告里有说，当红歌星蝴蝶小姐要开现场演唱会，如果我们能抢到一张签名，卖个十几万都有可能……”

“他们指缝里漏出一点汤，就够我们买个坟了！”付子沐兴高采烈道。

“这……”褚梁完全没有摆摊卖画的经验，他有些迟疑起来，“真的会有人买吗？”

付子沐乐观道：“机器做的东西，便宜的没我们好看，好看的没我们便宜。”

褚梁：“呃……”

说到这儿，几乎一幢楼高的巨大荧幕忽然亮起耀眼的光芒，紧接着，随着巨大的荧幕一起，海滨新区内其他荧幕一齐变幻起画面，五彩斑斓的群蝶飞舞着从屏幕中钻出。

靓丽的歌喉展开，婉转的歌声从四面八方环绕着人们响起。

人群的欢呼声似海浪般拍打般从无数街道上传来，音符在高楼间跳跃，场面被彻底炒热。

付子沐艰难地从签名价值一座坟的精致面容上移开自己的目光，他拉下自己背包的拉链，向褚梁展示里面满当当的存货，“看，我特意做了一堆爱乐之都的城花，你呢……要不就画蝴蝶吧！”

他早早做好了计划，“演唱会现场人流一定很大，我们就在附近卖……”

就在这时，变故降临。不等两人走出大楼，被付子沐寄予厚望的靓丽歌声刚唱两句就戛然而止，大大小小的荧幕全部熄灭。

“……？”付子沐和褚梁脚步一顿。

他们听到大街上传来躁动声，先是几个人迷惑地询问，突然有几个人发出尖叫。前一秒还热火朝天的气氛猝不及防急转直下。

有人发出惊恐的爆鸣：“他来了！他来了！”

付子沐不明所以。忽然，漆黑的荧幕中央亮起了一个幽灵般的火光，在黑暗中晃动着，紧接着，一阵癫狂又嚣张至极的笑声刺入他的耳膜。

“哈哈哈哈哈……”

“爆炸！爆炸！爆炸！”

“我要送你们一朵，大大的红花！”

付子沐一呆，怎么感觉……有点耳熟？

他转身看向大楼内部的公共荧幕，只见一张忽然放大的鬼脸向他笼罩而来。

赤红的鬼面上，眼眶凸起，嘴唇腥红，粗而长的獠牙从中伸出，向上弯曲，一直翘到下眼睑，狰狞得仿佛从某个古老祭祀仪式上跑出的恶鬼。

付子沐清晰地看到恶鬼的额头中央绘着一个太阳图徽，太阳里，一只人眼紧闭着。

在那张面具两侧，本是耳朵的位置被另两张如出一辙的小鬼脸代替，三张脸紧紧相贴。很奇怪的样式，他从来没有见过，每个角度都能看到赤红的鬼面带来的视觉冲击。

付子沐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他身旁的褚梁在看向大屏后，脸色骤变，“不好，连环杀人犯？他怎么在这里！”

付子沐：“啊？”

经过特殊处理、听不出性别和年纪的声音发出一声陶醉的长叹：“啊……海滨新区啊，真是个好地方呢！”

赤红鬼面伸出一根带着白手套的手指来，点了点下巴，做思考状：“嗯……这一次，该去哪里玩呢？”

“对了——”

盗火者打了个响指，从身后推出一个巨大的抽签箱，显然是早有准备。

“就让上帝来为我们选择吧！”

带着手套的手在里面摸索，很快，三张白色的纸条摊开向他们展示——

“海临街道”。

“C号楼”。

“三楼”。

“幸运儿诞生啦！”

在盗火者欢快的一锤定音中，付子沐仰着脖子，再一次茫然：“……啊？”

这个地址，也挺耳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