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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渐沉,青江大厦门口灯光依旧。
街头霓虹灯光闪烁,彩色灯光照在来往的每一辆车身上。
段识周难得加班,临走前还被张继喆叫去办公室又教育了好几分钟,踩在他不耐烦的临界点上给他把请假条批了。
张继喆知道拿新同事刺激段识周的手段不光明,也怕真因为他一两句话搞得两个人不和睦。所以多叮嘱了句:“明天新同事来,对人家态度好点。”
段识周嗯了一声,破天荒的好说话。
张继喆本来已经做好和他废口水皮的准备,什么‘大家都是同事,别搞不愉快’‘人家是个女生,让让怎么了’‘你别给我耍大爷脾气,我可不惯着你’这些话统统堵在喉咙里。
段识周看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心说不是你当着大家伙的面叫不要为难人的吗?
但他懒得和张继喆掰扯,到点弯腰捞起书包就走了。
“最近人事部抓考勤,你明天可别迟到。”张继喆提醒。
段识周头也不回,背对着他比了个OK手势,潇洒地走到电梯口按开门键。
张继喆觉得他脾气好得有点过分了,回头看其它加班加到飞起的几位同事,“他吃错药了?”
“估计是忙着下班追女神。”
“林灿灿,他俩真有一腿?”
“不知道喽,听说的嘛。”
这谣言传得也是离谱,宋槐复工第一天就找同事打听,问了一圈人都没问出谣言从哪儿传出来的。
这会儿正站在休息间拿了杯咖啡和女同事聊八卦。
他是出名的妇女之友,但凡碰着个女同事,不出半小时就能和别人打得火热。
有人问:“唉宋槐,你们这次在嘉平玩那么多天,好玩吗?”
宋槐倚在桌旁身姿妖娆:“有什么好不好玩的,就去朋友山庄玩了两天,后来几天都待在酒店里。对了,我朋友那山庄新开的,在嘉平有很名,你们有空可以去看看——”
正说得兴起,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
宋槐低头扫了眼,是段识周,备注段妹妹。
有人抻头朝他手机屏望,宋槐咳了声转身出去。
电话接通,段识周声线清冷:“吃饭。”
宋槐一脸懵逼,看了眼满勤的办公室:“大哥,我们部门加班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最近接了一大活儿,大家都在赶工,走不了。”
段识周没别的话,就一句:“七点钟,小区门口。”
宋槐:“……”
电话挂断,宋槐咬牙将整杯咖啡一口闷掉,然后偷摸着去办公室把包拿了。
出来的时候,正好撞见研发一部林灿灿。
狭路相逢,一个是段识周最好的兄弟,一个是段识周‘绯闻女友’,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透着尴尬。
同行的几位女同事俨然没注意到宋槐的存在,还在一个劲儿问林灿灿:“你说段识周和你住一个小区,真的假的啊?”
林灿灿偷偷瞄了宋槐一眼,嗯的声音轻得忽略不计。
“哦呦呦,你前脚请假去嘉平,段识周也请假去嘉平,和他们经理吵成那样。你前脚才搬进畔沽花园,段识周后脚也搬进那里,什么样的缘分哦。”
“哪里有什么缘分啊,那是有一方在偷偷努力。”
宋槐:“……”
他看了眼林灿灿在同伴调侃下逐渐羞红的脸,又抬头望了眼电梯顶灯,暗道这叫什么事儿啊。
紧赶慢赶,等他一路狂奔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段识周已经坐在路边烧烤摊支起的折叠桌旁吃着了。
他吃饭不爱干吃,要么找个人陪,要么支个电视边吃边看,不然总觉得寡淡无味。
宋槐走近,果然看见段识周面前正支着个手机支架放电影。
这个点是用餐高峰,小吃街沿路摆满临时餐桌,气氛喧嚣。
他两只耳朵戴着耳机,吃了两片烤土豆,觉得齁得慌,拿过前头店里买的冰冻水拧开,仰头就喝。
宋槐还发现,段识周把自个儿家里做的半自动机器狗也带来了。
那半成品现在正‘亢奋’地在地上学走路,几条狗腿磕磕巴巴,扭得像浑身上下十八处骨折一样。
有一男一女牵着自家儿子经过,小孩被炫酷的机器狗迷了眼,死活走不动道。
家长犹豫许久,拿小孩没办法,只好开口问段识周东西是哪儿买的,多少钱。
段识周等人等得无聊到爆,有人搭讪,慢条斯理地摘下半只耳机。
将视线从播放的电影上挪开,看了眼那只半成品傻狗,又抬头扫了眼一家三口,反问:“你觉得它值多少钱?”
对方犹豫地报出个数,“三百?五百?总不能比真狗还贵吧?看着还挺费电。”
段识周笑笑把狗召回来,“兄弟,这预算您还是带小弟弟去买条真狗更划算。”
宋槐想起来,这机器狗好像是段识周研究了好几个月的成果,和智能管家一个系统,可以连接家庭电器,一些基础功能例如开关灯、开电视、天气预报都可以声控机器狗完成。
他这是一个人住久了,给自己造了个伴呢。
不过,宋槐看着机器狗通红的眼,怀疑,这玩意儿放家里不瘆得慌吗?
眼瞅着段识周把那一家三口气走,宋槐上前坐到他旁边的空位。
段识周百忙之中抽空看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看电影。
德行。
死乞白赖叫他来,来了又不搭理人。
宋槐觉得自己上辈不知道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这辈子让段识周来教他做人来了。
他无视段识周态度,在桌上他吃剩的菜里挑挑拣拣,勉强找了两样自己能吃的,低头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见段识周还一副目中无人的鸟样倚着,欠了吧唧地说了句:“我刚才见到你绯闻女友了。”
段识周眼皮都没抬:“那你有没有向我给她问个好?”
“……”宋槐:“你丫真不要脸。”
段识周人倚着椅子,双腿无处安放,只能大剌剌敞着:“都说了是绯闻,我还能说什么?”
谣言传的是他追林灿灿,又不是人林灿灿追他。
他还能举着个喇叭满世界嚷嚷,告诉别人——在此之前他连林灿灿大名三个字怎么写的都不知道?
宋槐:“行吧!”
他吃了片土豆,补充:“不过我弄清楚了,传你追她是因为你在她后面搬进了这个小区,人家以为你故意的呢。”
天地良心,段识周搬进这个小区纯属因为房租便宜。
前段时间他妈猝不及防停了老爷子给他的银行卡,段识周又刚好拿钱给车升了个装备,那几天穷得都快找他借钱买内裤了,不住畔沽花园,就只能去睡桥洞。
再说,畔沽花园除了隔音差了点,环境low了点,设施设备陈旧了点等,还有什么缺点?
胜在便宜呐。
段识周无所谓地笑了下。
他最清楚谣言这东西,越在意,反而越理不清。
不相信的怎么说都不会信,相信了的就算把事实摆她面前人也只当是借口。
他要是出面辟谣了,明天段识周追求林灿灿失败恼羞成怒的消息就能跑遍OA每个人聊天框。
索性直接不搭理,反正对他也没差。
吃饱喝足,宋槐准备回家。
段识周懒洋洋地倚在前台柜旁等老板睡觉,看宋槐要打车,叫住他:“今天别走了,陪我看电影。”
宋槐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总觉得段识周今天怪怪的。
“行啊。”他应了声,一脸坦荡,无视周围人投来的鄙夷目光,说:“大半夜的,我只看小黄片。”
段识周扫了眼好好吃饭无辜被宋槐刺激到噎的兄弟,懒散地应他:“好啊,看。”
他没什么意见,付钱后,瞟了眼收据上的总金额,把单子往宋槐胸口一拍,晃悠悠地领着着机器狗走了。
宋槐接住从胸口飘荡而下的白色单据,看他一抹斜长的背影缓慢穿过门禁走进小区。
小区老归老,四周都安了照明灯,路也算平坦。
夜色暗沉、灯光昏暗,却莫名衬得那道修长干净的身影有些瘆人。
宋槐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一路小跑追上段识周脚步,弱弱地问:“你有没有觉得一进小区,就听见女人的哭声?”
段识周闲闲地看他一眼。
他的眉眼生得极其好看,浓眉乌瞳,眼尾上扬。不笑时就觉得这人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即便是笑起来,看着也似乎带了锋芒。
尤其是现在。
段识周这表情,明显给宋槐一种他下一秒就要对他进行疯狂嘲讽的感觉。
宋槐睁大眼:“不是,我说真的啊。”
话音刚落,两人耳畔同时传来一道似有似无的啜泣。
段识周:“……”
两人一路快步回到家里,看段识周真的打开电视问他:“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