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确定第三把密钥与太阳神关系密切,但是,这片土地的信仰中有不止一位太阳神。我不知道密钥会与哪位太阳神有关,甚至,密钥可能与所有的太阳神都有关。”
面对随机数,主脑可以计算每种可能的概率,却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结果。
“那就都了解一遍,”晏行渊忽然想到,“总不会像天竺国那样,有恒河沙数的神吧?”
“没有,”楚瀛洲摇头,又解释道,“天竺的神总数难以统计,可远没有恒河沙数那么多。”
“知道啦,”弓箭手觉得认真科普的博物老师很可爱,他微眯起眼睛,“需要大规模活人祭祀的阿兹特克太阳神,感觉第三把密钥不比第二把容易呢。”
楚瀛洲宽慰道:“从乌伊特洛波奇特利处获得密钥难度更高,但遇到阿兹特克太阳神的概率很低。如果将遇到每个太阳神的难度与概率相乘,得到的结果没有分别。”
“唔,就是大概率会遇到玛雅的日面领袖或者印加的印蒂神?在特定日子参与一场游行表演,从祭祀宴会中找到密钥似乎不难。”
晏行渊其实对自己的运气没有信心,以他过去比赛时“每逢压线必低环”的脸黑程度,说不定会碰到阿兹特克太阳神,甚至不明品种的缝合怪。
希望不是一场大逃杀。
不,不该立flag,要反向毒奶。
让大逃杀来得更猛烈些吧!
楚老师课堂启动:“对,概率虽低,我们也要为碰到乌伊特洛波奇特利做些准备。”
他讲起阿兹特克的创世神话,那是一段神明融合与第五个太阳诞生的传说——
世界曾经历过四个太阳纪,前四个太阳纪都在洪水、飓风或天火中相继灭亡。
新旧交替的灾难中,众神在特奥蒂瓦坎聚会,决定创造一个新的太阳。
第五个太阳,也是最后一个太阳。
有两个神自愿献身,他们是一对兄弟,谦逊而刻苦的纳那瓦兹因,有时也被称为纳那华特尔,和高贵又自豪的特科西斯特卡特尔。
身上长满疮疹的纳那瓦兹毫无犹豫,先一步跳进熊熊烈火,于是他成为辉煌的太阳。
他的兄弟随后也跳入火中,变成昏暗的月亮。
世界第五次拥有日月。
由此产生新的问题——新太阳不会动。
更多神选择献身,赋予其光热和运动,于是太阳得以移动,这个太阳神是托纳提乌。
托纳提乌是勇敢的战士,不断与夜神斗争,每晚都在黑暗中重新夺取白昼的力量。
阿兹特克人相信,是托纳提乌的胜利带来白天的光明,维系这份胜利需要人类的供奉与牺牲。
“啊,难怪,”厌恶同类相食、更厌恶活人祭祀的弓箭手毫无诚意地感慨,“连神灵都为了世界的存续自我牺牲,阿兹特克人怎能不效仿他们的神呢?”
博物老师忽略幼态的阴阳怪气:“没错,这则创世神话强调了献身与牺牲的重要性,也反映了阿兹特克人的观念,在战争与祭祀中牺牲是荣耀的。托纳提乌需要人类血液和心脏的供奉,这样托纳提乌才能每天升起横越天空,这种信仰导致了阿兹特克文化中广泛的人祭仪式。”
晏行渊棒读:“这、很、难、评,先编故事自我洗脑,给人祭找一个高大上的理由,然后笃信不疑地践行。”
楚瀛洲压下幼态头顶愤慨到立起的呆毛,引用一部古书道:“虚构故事构建了想象的共同体,这是大规模人类合作的根基,支撑着整个帝国。虽然想象构建的秩序不会承认自身的来源,有时也会带来恶性循环。”
文化是虚构的故事,以维系秩序,文化是流动的,以适应环境。
矛盾是文化的引擎。
“虚构故事!喔!”
“虚构故事,恶性循环!喔喔!”
晏行渊并非不知,他点点头,望着云雾尽散的密林,试图找出藏身其中学人说话的鹦鹉。
也许是只绿色的鹦鹉,躲在橡树与榉树的树冠中。
弓箭手屏息凝神观察了许久,没能找出保护色中的目标。
他的注意被一只美丽的叉扇尾蜂鸟吸引,在细密轻微的振翅嗡嗡声里遗忘了神秘鹦鹉的谶言,看拖着两把小扇子的小鸟依次吸食附近的花蜜。
前往伊瓜苏瀑布的途中,晏行渊和楚瀛洲继续聊那本古书——主脑视角下的《人类简史》是古书。
当大食蚁兽的独特长嘴抵住水豚的脑袋,他们谈论采集渔猎部落的原始丰饶。
当银斑彩鱼跃出水面,体表闪耀着银光,捕到一只美味的昆虫,他们说到农业变革,食物总量增加,伴随人口爆炸与更长的劳动时间,更单调的食物种类和更忙碌的生活。
博物老师补充:“还有更复杂的社会结构,脱产阶层群体,与更频繁的暴力行为。”
弓箭手接道:“为了追求轻松的生活,反而陷入更辛苦的劳作,啧,至少粮食作物改变了世界的面貌。”
“你的记忆力很强。”
楚瀛洲的夸赞令晏行渊的嘴角高高翘起。
弓箭手当然不放过在心仪对象面前展示的机会:“历史的演进不必然代表人类福祉的提升,无知与软弱,让个体在洪流前无力改变,科学革新与帝国主义关系密切……”
表现到一半又补充道:“咳,我也不是那么愤世嫉俗的人。”
楚瀛洲想,高科技低生活,赛博时代正是古书的例证,大多数先进技术是财阀囊中之物。
如果幼态知道“青体基因携带者”的含义与命运,就算再厌世千百倍,也是应当的。
弓箭手和博物老师结伴穿过森林,他们的旅途并不孤独,有不怕人的巨嘴鸟,爱吃水果的浣熊,难以沟通的食人鱼,乐于分享的美洲豹。
他们模仿鲁纳美洲豹人的生存技巧,在诸多存在的生态系统中畅行无阻,抵达伊瓜苏瀑布——第三把密钥的入口。
“哇哦,真壮观!”
晏行渊快步上前,张开双臂,让自己整个儿地沐浴在水汽中。
耳畔水声轰鸣,连空气都在震动,轻柔的雾滴洒在脸上,弓箭手深吸一口,清凉中带着森林的清新,阳光穿过水雾,化作一片虹彩。
一个人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两个人也不能。
在黑白两河——伊瓜苏河和巴拉那河交汇处,可能进入相对温和的玛雅帝国、印加帝国,或更血腥的阿兹特克帝国。
甚至某种诡异的神话融合。
“准备好了吗,行渊?”
“当然。”
“无论进入哪条分支,自身安全为重。我会尽快找到你。”
“这话该我叮嘱你才是,安全第一啊,楚老师。”
在楚瀛洲的目送中,晏行渊纵身跃入奔腾的河流。
未及入水,浩渺的水雾便吞噬了他的身影。
楚瀛洲紧随其后,消失于烟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