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疏庭心中烦乱,愈加不敢抬眸去看桓照夜,眼见他将魅魅散送至她唇边,便微微垂首,就着他指尖,将那颗魅魅散含入口中。
桓照夜缓缓捻了一捻拈药的指尖,直勾勾望向庄疏庭,哑声开口:“夫人若再勾我,今夜便是你我洞房花烛之夜。”
“我没有!”庄疏庭低呼。
“夫人说没有便没有,”桓照夜饶有兴致,语气缠绵缱绻,“那夫人勾起人来,又是何模样?”
庄疏庭慌忙抢下他另一手握着的茶盏,急急往前走去。
这桓照夜,素日里清冷禁欲,仙人一般,实在瞧不出私下里竟是这副模样。
身后传来桓照夜一声低笑,庄疏庭脚步更快,挑开帷幔,径直往桌案前坐了,一气将盏中茶水饮尽,“咚”的一声,将茶盏搁于桌案。
桓照夜收回目光,不慌不忙取下衣架上另一件衣袍,换下湿衣,随即走出帷幔,往庄疏庭身旁坐了,抬手为她斟茶。
庄疏庭举起茶盏,又一饮而尽。
“这茶如何?”
桓照夜眼瞧庄疏庭,她这般牛饮,心思又未放在茶上,自是不知这茶究竟如何,可他偏要问。
庄疏庭眼睫轻颤,开口道:“甚合我意,那南拓仙芝茶,定不及此茶。”
桓照夜甚是愉悦,含笑再斟一盏,庄疏庭再喝。
“这茶再合你意,也不能这样喝。”眼见庄疏庭喝完三盏,桓照夜温声开口,“略歇一歇,稍后再喝。”
庄疏庭轻轻点了点头,放下茶盏。
“魅魅散,可有效用?”
“嗯,”庄疏庭又点了点头,“燥热稍解。”
桓照夜含笑问道:“你是服下魅魅散之后瞧我更俊美,还是未服魅魅散之时瞧我更俊美?”
庄疏庭面上微露迷茫:“什么?”
“无事,我瞧瞧你的伤。”桓照夜无奈一笑,修长劲瘦手指探出,握住她左腕,将她左手拉往眼前,细细查看她左手伤处,“幸好,未湿。”
“你的伤,现下如何?”
桓照夜唇角微勾:“无碍。”
“果真无碍?”
“嗯,”桓照夜含笑道,“你若不信,可脱下我衣袍,亲眼瞧瞧。”
“不必!”庄疏庭耳尖一热,眼神微闪,落在天青色瓷瓶之上,斟酌道,“我尚有第二件要紧事。”
桓照夜本欲抚上她左腕戴着的定情镯,闻言眸色微沉,低声问道:“何事?”
庄疏庭右手置于膝上,手指蜷曲,攥紧衣袍,半晌后,方轻声低语:“我需要一道圣旨,解除你我婚约的圣旨。”
桓照夜敛去笑意,缓缓开口,语声沉郁:“夫人一直心不在焉,原是记挂着此事。那手札,究竟写着什么?”
庄疏庭微怔:“……你中了迷药,昏睡过去,怎知手札一事?”
“迷药原是为你而备,药量不大。我听得见,只是醒不过来。”桓照夜面上瞧不出神色,抬手拈起庄疏庭一缕发丝,幽幽道,“今日你我情定,我本以为,你不会提。”
“我……”
“在你眼中,本王,不及那本手札?”
庄疏庭一言不发。
桓照夜一脸阴鸷,将她牢牢箍在怀中:“庄疏庭,本王岂是你想要便要,想丢便丢之人?”
庄疏庭不是不知,这般对他,实在不公。
为了复仇,她便强要嫁给他。为了得到手札,二人甫一定情,她又要解除婚约。
他本是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景王殿下,天潢贵胄,金枝玉叶,自是从未被这般对待过。
可娘亲的手札,她非要不可。
“那手札并非寻常日志。庄沅沅只容我看了一页,只一页,已足够惊心。庄大将军,并非我亲父,我娘嫁给他时,已有身孕。
“我需得查清,为何我娘已有心爱之人,已有了我,还要嫁给庄大将军?为何庄大将军,愿意娶已有身孕的娘亲?他明明不喜欢娘亲。
“我需得寻到亲父,问一问他,这许多年,可曾想起过娘亲,想起过我?娘亲的手札,是唯一线索。”
“我帮你,”桓照夜气已消了大半,抬手抚上庄疏庭后背,“无需解除婚约。”
庄疏庭道:“你若出手,庄沅沅恐会烧了手札或将它公之于众。”
“不会。”桓照夜道,“她既拿它换皇后之位,若烧掉,便再无筹码。若公之于众,世人皆知,亦无法再拿它要挟于你。”
“换作现庄夫人陈金珠,自是不会。可如今手札在庄沅沅手中,她自小有爹娘百般溺宠,行事全凭喜恶,从来无需瞻前顾后。她若气怒起来,恐会不管不顾。”庄疏庭道,“我不能冒此风险。”
“离离,”桓照夜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清润,如春风化雨,一点一点渗入她心扉,“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