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画堤不慌不忙道:“我不过像欣赏其他琴师一般,欣赏王妃罢了,并无他意。只是,我听王妃的琴曲,深觉于情爱一事,王妃与我,所见略同。”
“能得你赞许的琴师并无几人。”紫衣人略停了一停,继续道,“这琴馆,她常来?”
孟画堤摇了摇头:“两年前刚开业那三个月,王妃时不时便要来一回。不知为何,到四月末,再也没来过了。未料今日,竟跟六殿下一道来了。”
紫衣人略微沉思,启唇道:“本王听闻,于琴艺上,你是天下第一鉴。”
“不管哪位琴师,只需听他抚上三五个音,我便可鉴出他琴艺高低。”
“若不同琴师抚奏同一琴曲,你可否听出分别?”
“自是可以,”孟画堤道,“以琴声分辨琴师,亦我所长,从未出错。”
紫衣人又问:“这世上有无两位琴师,可抚出一模一样的琴曲?”
“绝无可能。”孟画堤斩钉截铁,“每首琴曲虽有琴谱,但每位琴师用指习惯不同,心境不同,对琴曲的领悟不同,抚出的琴曲自是大不相同。”
“若这两位琴师师出同门,亦无可能?”
“即便一母同胞,且师出同门,亦无可能,”孟画堤道,“因这世上绝无心境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依你所言,抚出一模一样琴曲的,只能是同一人?”
“正是。”
“本王听琴这许多年,有些琴曲听不下百位琴师抚奏过,虽是同一琴谱,倒也确如你所言,细微处确有差别。”
“殿下耳闻则诵,又兼精通音律,自然能听出差别。”孟画堤道,“寻常人,可万万分辨不出。”
“依你所鉴,王妃和鬼面女子的琴艺,谁更胜一筹?”
“王妃的琴艺,登峰造极,无人可及。今岁上元节,有幸远远听得王妃抚奏一曲,至今回味无穷。”孟画堤道,“至于鬼面女子,她虽来得勤,我却从未听过她抚琴。故此,我无从判断王妃和她的琴艺,谁更胜一筹。”
“甚好。”紫衣人唇角勾起,“那鬼面女子,无需再找。”
薛行忙道:“是,殿下。”
孟画堤虽心中疑惑,但未多言,因见桌案上摆着张从未见过的七弦琴,便道:“这琴可是鬼面女子所留?瞧着倒好,不知弹起来如何。”
紫衣人抬手挡下孟画堤伸向琴弦的手,立起身,将桌案上七弦琴慢慢装入琴囊,吩咐道:“这张琴,带回王府,仔细些,放本王卧房去。”又指了指美人榻,“面具和衣袍带回王府。”
鬼面女子的东西便如此小心?碰都不让碰。孟画堤面色微露不豫。
薛行又忙道:“是,殿下放心,保准伤不到分毫。”
紫衣人点了点头,长腿一迈,往外走去。
“殿下,您没拿外袍啊,王妃她穿着六……”
孟画堤忙抬手拉了薛行一把:“殿下身上,莫不是没穿外袍?”
薛行愣了片刻,方抬脚急往楼下走:“我这脑壳,全用在记武功招式上了。”
一楼“宜清”雅室内,庄疏庭抚琴的手指停在琴面,定定瞧着门口的桓照夜。
昨日皦玉色,今日又换成凝夜紫。
庄疏庭心中暗暗摇头,这衣袍颜色,大可放下了,日后不必再留意。
只是,他怎会在此?昨夜听了我说“味无味”,今日就来了?
自雅室的门打开,桓照夜双眸便停在庄疏庭身上,未分给他人半分。
“三哥?”桓承岱将桓照夜迎进门内,“今日倒巧了,三哥也来听琴。”
桓照夜声音略冷:“今日并非为了听琴。”
“六殿下,三殿下来接王妃。”孟画堤笑道,“我今日才知,疏庭便是三殿下的王妃。”
接我?庄疏庭往门口走去,刚走两步,似想起什么,拢了拢身上碧落蓝外袍。
听薛行和孟画堤说起时倒不觉什么,如今亲眼瞧见庄疏庭穿着桓承岱的外袍,桓照夜暗暗蹙眉,只想一把扯将下来。
那外袍与桓承岱如今露在外头的里袍同色同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与桓承岱是一对。
更甚的是,她竟还特意拢了拢,桓照夜眸色冷沉:“王妃因何穿着六弟的外袍?”
庄疏庭微微垂首,见自己的云纹素袍被遮的严严实实,方不慌不忙道:“殿下,今日我去琴馆附近的书肆买书,巧遇承岱,因我想尝一尝书肆旁熟水铺的茶汤,承岱便陪我同往。我茶碗未端稳,洒湿了衣袍,便借六殿下的衣袍遮一遮水迹。”
桓承岱挑了挑眉:“疏庭本要回将军府换衣,是我将她拉来琴馆,非要她为我抚琴。”
琴馆附近的书肆仅有那一家,旁边确是个熟水铺。只是,你唤他承岱,却唤我殿下。桓照夜容色未改,淡声问道:“王妃几时去的书肆?”
庄疏庭微露疑惑,看向桓照夜:“约摸申时二刻。”
出了琴馆便进了书肆,难怪本王在大街上未寻见你。
你的面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