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华跑开了。
但她满脑子都是四个字——离光夜昙。
嘴上说着不稀罕,心里却更迫切地想知道——
离光夜昙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才能让玄商神君……
如此难以忘怀。
夜晚。
昙华又一次故技重施,蹑手蹑脚地溜到过去戳破的那张窗户纸边偷窥。
偷窥他写信。
更多时候,是看他弹琴,看他摩挲着她的旧物,看他坐到天明。
有时,他发现屋外有人,她便化作花灵急速飘走。
虽然时有惊险,但总归没有一次被他逮个正着。
此刻,灯光摇曳,昙华安静地偷看着屋里人。
她发现,每次回东丘的夜里,他总会待在房里写信。
那些信……
她回想着自己曾经读了一晚上的那些信件。
那些信绝大部分都在问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因为离光夜昙曾说过,神仙活得久,那说不定下一世她就会来找他的。
所以他就一直等。
她不明白,这种一看就知道是骗人的鬼话,君上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也会相信。
离光夜昙,你究竟爱不爱他?
既然你们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你应当知道他是怎样的性子……
怎么忍心用这样的一句话去困住他呢?
怎么忍心留他一人在这世间苦寻不得,生生煎熬呢?
哪怕就说句“我走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呢”?
也好过给他这残忍的希望。
离光夜昙,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啊?
昙华真的想不明白。
她觉得,也许,这个名满四界的离光夜昙并不爱少典有琴。
至少……不如她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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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管昙华明不明白离光夜昙是什么人,日子都像流水一样过去。
期间,为了应对她的叛逆问题,玄商君也曾多次找她谈心。
“我不想再待在东丘了,我想出去!”
她想离开他试试看。
“不行。”她才那么点大,他怎么能放心。
现在的孩子真实越来越难带了!
玄商君无奈扶额。
小时候,自己也带清衡和紫芜。
他们多乖啊!
她就知道他会是这种反应。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找别人带我离开!”
“没有本君的允许,没人会带你走。”神君的脸色冷了下去。
要管教她,自己就必须保住身为家长的威严。
“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你没忘记吧,我可是地脉紫芝的花灵!”
昙华气势汹汹。
“你就不怕我吸干整个东丘吗?”
草木精灵也是由清浊二气构成的。
“你……”神君有点惊愕,“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简直胡闹!”
“你看我敢不敢!”每一朵浊花都有自己的执拗。
“……”玄商君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他忽然就记起了夜昙刚上天时,一日内违抗数条天规的样子。
如果他继续拘着她,恐怕她也会像昙儿似的,跟他闹。
小孩子不能逼得太紧。
“这样吧昙华,你想什么时候出去,一定要找个大人陪同,好吗?”
少典有琴松了口。
“我不在的话,你就找其他人。”
他的确是想去人间碰碰运气——保不齐昙儿就已经转世了呢?
可不管怎么样,东丘始终会有一个人值守的。
“你都不在东丘,结界还是你设置的”,昙华忍不住嚷嚷,“我要怎么通知你,让你放我们出去啊?”一点都没诚意!
“这样吧,我教你个法术,你可以随时联系我”,玄商君放缓了声音,“行吗?”
“……”有这种方便的法术之前他怎么不知道教自己一下!!!
“好!!!”昙华没好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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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驻东丘的这么多大人里,昙华其实最喜欢素水,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让素水带着自己离开。
素水是沉渊族,比较容易拿捏。
所以昙华毫无顾忌。
“素水,你和你喜欢的人怎么样了?”此时,昙华逛着街,挑着路边摊上的小玩意儿,装作漫不经心地谈起相关话题。
“我们……”想起谷海潮,素水就一肚子气,“他就是嘴欠!”
她根本不想提他。
“哎……”昙华叹了口气。
果然各人都有各人的烦恼。
“昙华小姐……”素水面露难色,“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早点回家吃饭吧?”
每次出来,她都有如芒刺在背。
万一昙华出了点什么事情,自己可不好交待。
“哎呀,还早嘛!”难得出来一趟,她才不愿意就这样回去。
“素水你看那!”
不远处有个戏班子正在搭台唱戏,咿咿呀呀的,好不热闹。
“走,咱们去看看!”昙华向人群中跑去。
……今天,拿吃食勾引这招居然也不灵了。
“小姐!你等等我!”素水急忙跟上。
“素水,过来这边坐。”
昙华拉着人坐下。
舞台上的伶人正挥动着水袖,唱着她一知半解的词。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
“酒……”
昙华灵机一动。
“素水,你帮我去买几坛子人族的好酒来。”
“小姐,那你……”素水最怕的就是昙华指使自己做事。
她分身乏术,就更看不住这位小祖宗了。
有好几次,这祖宗支开自己就跑没影了,等找到的时候,才发现是和画店老板唠嗑唠得忘了时间。
“我在这里等你~”昙华吐了吐舌头。
怎么可能~
她还想再去市面上看看还有没有漂亮的紫色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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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丘。
玄商君一睁开眼,就看到了魂牵梦萦的人。
他的眼中闪过不可置信。
……自己大概又醉了。
“昙儿?”想得太久,梦得太久,现在,她活生生出现在眼前,他反而忐忑。
紫衣的女子点点头。
她早就想过,不如扮作她的样子试试看。
所以会借着谈心的名义找上他,又把加了点小料的酒当作道歉的礼物。
昙华露出一抹自觉端庄,实在奸计得逞的笑容。
“是你吗?”
她……这是梦是真?
昙华又点点头。
她不知道离光夜昙到底是如何称呼对方的,也不知道离光夜昙的声音是什么样子的,只能不断重复着点头的动作。
玄商君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
……是真的疼。
“昙儿!”
不安的心情已被失而复得的惊喜所取代。
“你终于回来了!”
少典有琴冲上前,紧紧拥住眼前人。
他不知道她为何在这里,也不想细究原因。
不管怎么样,这次他绝对不会放手了!
“你不会再离开我了对吗?”
“君上……”昙华忍不住扭了扭。
他抱得太紧,双臂牢若枷锁,似要把人烙印进身体里。
她有些不舒服。
“对不起对不起,弄疼你了……”神君赶紧卸了手上力道。
他是太激动了。
“……”昙华乖巧地摇摇头。
能不讲话就不讲话。
“昙儿……”
耳鬓厮磨。
细细的风卷在两人身上,又滑开去。
味道却并不全然一样。
“……你……”
少典有琴渐渐松开了眼前人。
他怔怔盯着她瞧。
星眸深深,似能透彻魂魄。
婉丽的面容纹丝不动,像精致的玉雕。
昙华不是不想回答,但她学艺不精,怕一动就漏馅。
“你……”
他感觉,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
玄商君抬手捏诀。
残余在身体中的酒意迅速散去。
“……”千日醉无色无味,但她到底是低估了他的法力。
“昙华,你为何要扮作她的样子……”少典有琴脸上泛起淡淡的无奈。
他不想继续在她面前失态。
不想将这份伤心摆在台面上,供人观瞻。
“你怎么发现不是的?”昙华一个没绷住,“啪”的一声,变回了原来的样貌。
“她会叫我‘有琴’。”
他没忘记是谁找自己来喝酒的。
不然变形这种小法术,怎能瞒过他的眼。
“你……别闹了”,这场闹剧搅得他身心俱疲,“时间不早了,快回去睡吧。”
“我不要!”
“昙华,我知道,你是为了安慰……”
神君口中的“我”字尚未出口,昙华已经喊出了声。
“我喜欢你!”
“你……”虽然他对这份情愫……也并非全无所觉,不过小孩子的喜欢……
向来都是三分钟热度的。
“你胡说些什么。”
他不揭破,就是为了避免此时的尴尬。
“我是认真的!”昙华早已将各种可能的拒绝之辞都想了一遍。
“我调查了你们过去的事情,也知道你一心一意在等她。”
“只要你愿意,可以把我当做是她……”
为了达到最终目的,她不在乎先当一会儿替身。
“你可以当她是投胎了,没有记忆,但还是陪在你身边呀。”
“君上,我保证,这变身法术我会勤加修炼的!”
虽然这次化形只是化了个脸,下次一定可以变得更好。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把昙华她们牵扯进来,是他的错。
“……君上?”昙华不得不开口打破这沉默。
“昙华,谢谢你的好意。”
少典有琴斟酌着开口。
“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难过。”
“我不是同情你,我是喜欢你!”她哪里有这么多同情心。
“你不是她。”
“都是地脉紫芝的花灵……”昙华不明白,“为什么我就不行了!”
“……不行”,少典有琴的声音传到昙华的耳中,“你是你,她是她。”
温言都凝成了冰霜。
“可是……”
“昙华,你还小,还不明白什么是爱。”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四界中,也没有人能代替她。”
“爱一个人是一心一意的,以后你都会明白的。所以……别再想这些荒唐的事情了。”
“到底是谁是不明白,是谁更荒唐啊?”
昙华有些恼。
为什么一定要通过否认她的感觉来拒绝她呢?
她生气了!
“君上。”
昙华站起身,指着书柜,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你真的准备对着这堆画度过漫长的岁月吗?”
“昙华,你怎么……”神君自然不知道昙华已经溜进来太多次了。
每一次,她都只是偷偷地看,再偷偷地放回去。
“君上,你知道吗,我去人界和兽界找过离光夜昙的画像。”
“……”他就说她是怎么有办法变得那么像的。
“但那些话本子的插图都画得太抽象了。”
“我不甘心,就在你房间里找。”
“我想,你不可能会不保留她的画像的。”
“果不其然,我找到了画。”
昙华一把拉开书柜的门,将里面的画轴通通都拿了出来。
不止一幅。
有背影,也有正面。
昙华随手展开了其中一幅。
是幅正面像。
“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一遍遍细看这些画的时候,记忆也若潮水一样涌上来。
离光夜昙的画像,其实小时候她来这里探险时就见过。
那时候,她还偷偷猜测,这美女指不定是她们姐妹的娘亲呢……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这些画……”
“这么久了,也没有泛黄。”就像他对离光夜昙,就像自己对他。
他们之间,是一种错位的情感。
昙华低头摸了摸手中的画卷,念出了上面的题词。
“览而增恸……”
“我岂不达天命而不能割情乎……”
真是……
让人生气!
“撕拉”一声,猝不及防,昙华手上的画应声断作两截。
“昙华你做什么!住手!”
神君一抬手,便将昙华怀抱着的画全摄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撕画!”
少典有琴看着手中的画,语气中带上了明显的指责与质问。
“呵,为什么……”
他生气了……
可是她也生气啊!
“你居然还要问我为什么?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玄商君?”
她都这样低身下气了,甚至不介意当个替身。
他还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从头到尾,你和嘲风,根本没有一刻期待过我们的到来。一切都是为了离光氏的两姐妹!”所以会给她们取一样的名字。
对她好,容忍她不停地闯祸,也不过是因为愧疚。
“我……”关于这事,神君只觉自己辩无可辩,“对不起。”
“哈?你是等着我说没关系吗?”昙华丝毫不给面子。
“……不是”,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本意并非如此……”
何为造化弄人,这就是了。
“或许一开始这是个错误,可现在的你们,和一切过去都无关。你就是你自己,昙华……”
“君上。”
“他们都说,我是你的童养媳。”
“你知道的。”
“……”
“之前,你否认过吗?”
“降生后,我不止一次问过你是谁。”
“我有过很多种猜测……我问你是不是我们姐妹的父亲。”
他是神族,但可能她们的娘不是。
“你说不是。我以为你是我们的哥哥,或者是我们的哪个亲戚……”
“但你始终含糊其辞,不说我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同时,你又亲自教我读书,教我法术,我就想着,那你是师父呗……”
“你又说不能这么叫你!”
“只许我叫你君上……”
不是父兄,不是师父,那还能是什么?
“……”面对昙华的指责,少典有琴自觉无话可说。
是的,如果一开始就说清楚的话,他们之间大概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可他又怎么能对个小娃娃说这些。
左右都是错。
“现在,你急于要和我撇清关系。”
“你还改我们的名字。”
“骗子!”都是骗人的!
“你口里的‘昙儿’从来都是在叫她!”
“我呢?”
“什么都不是!”
昙华的声音忍不住尖利起来。
良久以来,积攒在她心中的怨气齐齐涌上。
她可是地脉紫芝的浊花,度量可没姐姐这么大。
“对不起昙华,是我的错。”
是他认错了人。
但知道了是错误以后,就不能一错再错了。
“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的。”
“补偿?”昙华的眼睛闪过一丝光亮,“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你想要什么?”
“我要你和我在一起。”她什么都不缺,只想要这个。
“这不行。”
她就知道!
“那你何必还在这里假惺惺地说要补偿我?”
“昙华……”神君完全不知要如何应对眼前情状。
本来就是他的错,对方还是个孩子,轻不得,也重不得。
“你冷静点,听我说……”
“一开始,我真的以为,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转世之人。”
“后来,我以为你是在把我当替身。”
“我没想到,我……竟是连做个替身的资格都没有……”
轻飘飘的一句“错误”,就把这事一笔勾销。
“我们姐妹,就是你们用到一半随意丢弃的弃子!”
“不是这样的,什么弃子,昙华,你真的误会了……”这两个小朋友,一个可爱,一个乖巧,他们怎么会不喜欢。
“少典有琴……你个大混蛋!”
昙华的叫嚷声里带上了些哭腔。
“我讨厌你!”
“让我告诉你,你以为一刻都离不开的人,日复一日,久而久之,都会变得可有可无的!到时候,你甚至会连想都不想她了!”
“她回不来的!”若是能成功,她也不会出现了。
“所以总有这一天的!”
“我等着!”
说罢,昙华看也没看,便将手边能拿到的东西朝玄商君扔了过去,然后夺门而出。
昙华扔过来的是桌上的琉璃天灯。
神君接在手中,追上去便慢了一步,“你等一下!”
昙华“砰”的一声给带上了门。
少典有琴盯着门怔楞了许久,终是没有再追。
他有些颓唐地转身,却差点踩上之前喝空了的那只酒瓶。
它是被昙华的摔门声震得滚到这里的。
……
玄商君弯腰将它捡在手中,却迟迟没有放下。
他忽然又想要找些酒来喝了。
但……
此处无酒。
——————
玄商君推开门,走出了茅屋。
他先是去嘲风房里拿了几坛子酒,随后便走上了小径,来到地脉紫芝的母株之前。
地脉紫芝仍在,却并非远古时分就屹立在东丘的那株。
玄商君摸了摸地脉紫芝粗壮的树干,随后便靠着它坐在地上。
他随手打开了一坛酒。
石屋,竹屋,还有缤纷馆……朝露殿。
自己并不想凭吊什么,那为什么要去那些地方?
是怀念?还是不甘?
或者他只是纯粹想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一下?
可故地重游,也不会让自己更好受些。
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昙儿……”
“你不是说了要保护我的吗?”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还是说……”
“那又是……”
骗他的谎话吗?
他不是不愿意等。
这样的等待,也不是第一次。
玄境中的一千五百年,只有两个结果,成功或是失败。
但那与现在这种没有目标,不知未来的等待,还是不一样的。
那时,他起码还知道,有一日,归墟一定会异动。
而且,他也不必害怕这过于漫长的……时间。
自她离去,不老仙体,无尽寿命,不说无用,反是折磨。
“昙儿,有人跟我说,时间久了,再深重的悲伤,也会淡去……”
少典有琴侧过身,摸着地脉紫芝的树干,喃喃自语。
“真的是这样吗?”
……若她一直回不来,这漫长的岁月里,自己会不会有一瞬间忘记了她的面容?
因为,在不死不灭的永恒面前……
生命微不足道,死亡亦无足轻重。
玄商君凝眸远眺。
徒劳地想要找一个答案。
天上星光明灭。
甚至连危月燕也于这群星中闪耀,如同情人间的肯定。
连归墟的混沌之力,都不能真的毁灭星辰。
“不……”少典有琴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他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回答。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无法再像辣目那样借酒消愁,自欺欺人。
不管怎样,他一定会等下去的。
醒的时候,他从不认为她是真的死去。
“昙儿……我……真的很怕……”
醉的时候,才最清醒。
一抹蓝色身影自地脉紫芝的树干滑下。
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只是无人见证。
——————————
再睁眼时, 眼前还是熟悉的地脉紫芝。
空有相思树,不见合欢花。
阳光打在他脸上。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天清晨。
昨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唯见月寒日暖。
来煎人寿。
“嘶……”
宿醉加上在地上躺一夜的结果就是头疼。
玄商君只能扶着树干起身,向自己的茅屋走去。
推开房门,桌上正是昨夜被昙华撕成了两半的画。
“……”
修复一幅画,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袍袖翻覆,那画便恢复了原样。
一切如常……
不可能的。
雪泥鸿爪。
昨夜,昙华那席话,让他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
夜昙什么也没留下。
“昙儿……”指尖忍不住触上那画中人姣好的面容。
如今对画空呼唤。
有情人叫不出情人应。
他该再画一些的。
山穷水绝处,他能做的,不过对画回眸,凭吊故人。
但不知……
何时能圆未了情?
————————
玄商君将新作的画放入书柜时,却发现门关不上了。
也是,画本来就放得有些多。
他得重新整理一下。
“咦?”
他的清光剑呢?
之前明明挂在这里的。
算了,反正命剑丢不了,还是整理昙儿的东西更要紧。
“啊……”
整理书柜期间,有话本子掉下来,不巧就砸着了玄商君的头。
少典有琴赶紧将书捡起来。
那是昙儿的书,可不能弄脏了。
少典有琴抚过书封,清洁诀下,崭新的书本甚至还散发着墨香。
随手一翻……是柳生寻梦的故事。
千呼万唤感神灵,苍天不负有情人。不枉我,千里迢迢把你找。总盼望,今日面会意中人。
……千呼万唤感神灵,苍天不负有情人。
他就是神灵啊……
千呼万唤始出来……
是不是自己唤得还不够呢?
少典有琴小心将书柜整理好。
现在的他,只有一件要事——寻找复活花灵的方法。
只不过,在那之前,还有自己的命剑……
想也知道,整个东丘敢做这事的人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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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华?”
玄商君见敲门不应,以为昙华还在生自己的气。
“我进来了。”
房内空无一人。
是的,昙华连夜离家出走了。
还顺走了玄商君的清光剑。
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不过,要找到她很容易。
因为昙华总是闯祸,一早,少典有琴便安排了一些神族护卫偷偷跟着。
侍卫们也为难得很。
这活就跟护送唐僧的六丁六甲神似的,绝算不上是什么美差。
而且,他的命剑还能提示方位。
玄商君第一时间去见了昙华。
毕竟,护卫可管不了这小姑奶奶,他自然担心。
无奈,对方根本不愿意跟他回去,甚至放狠话说自己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让他别再管了。
地脉紫芝的浊花,向来小气,自私,任性。
他知道。
何况这次……不是她的错。
拗不过昙华,少典有琴只能答应让她自己在外闯荡一段时间。
至于命剑的事,他也没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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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昙华一朵花在外漂泊。
就连自家姐姐亲自来劝,她都忍住了,没有答应。
不知何时,她的容貌长到了十八岁左右的样子。
之后就不再改变。
时光犹如窗间过马。
有一日,身为“四界漂”的昙华终是下了决心。
她按照之前少典有琴教的那样,用手捏了个诀。
于是这日,身在东丘的神君面前突然弹出了几行字。
“明天午时,来缤纷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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