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一次觉得拥有绝佳的动态视力其实也不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就好像我现在正被迫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冒着火的起爆符一点一点地接近我的眼睛。它的运动轨迹在我眼中被无限放慢,以至于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它的每一个细节——它的确是被濡湿了的,本该平展的边缘潮湿发皱,也不知浸湿它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汗水。
就是这样一张缓慢地存在于我眼中的东西……我无法避开。
而它就要杀死我了。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煎熬。
我的脊背、我的手脚、我的腰腹,不知从何时开始,它们开始变得冰凉,某种难言的麻木在这短短时间里爬上了我的脊椎,又迅速扩散到了我的四肢百骸——以至于当我看到一线微毫的亮光紧贴着我的睫毛划过的时候,我差一点儿就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一支千本。
一支千本——从斜刺里飞出,串上那张几乎就要无解的起爆符,又一路带走了它,远远远远地飞去另一个方向,最后钉上不远处的树干,并在这之后的下一秒轰然炸开。那棵树几乎就是爆开的——碎成块与渣的木质夹杂着蓬开的沙土飞得漫天都是。我的脑子依然有些空白,却仍然条件反射地眯起眼睛,以免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又一不留神把自己给弄瞎了。
“咔咔”两声脆响,趁着琳发愣的空当,我手上的动作依然又快又狠,将她的双踝全数卸去的动作果断而又迅速,仿佛断在我手中的并不是琳的脚踝,而是两根没有温度的树枝。
琳的环节危机,解除。
“卡卡西,去卸掉琳的那只手腕……动作快。”我用力地眨了眨自己那双多灾多难的眼睛,语气平淡冷静。刚才那来自起爆符的过于刺眼的火光似乎在我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些青黑交集的暗斑……我得等几分钟才能彻底恢复视力。
话音刚落,我便听到了“咔嚓”的一声轻响,抬眼便看见被控制的琳现今已然没有了继续作妖的能力。卡卡西用一只手将她不受控制地挣扎的躯干箍在怀中,另一只手则提着我先前交给他的那把已经有些破破烂烂的忍刀,站姿挺拔姿态娴熟,看起来用得还挺顺手。
他就这样沉默地打量了我几秒,最后上前一步,涩声问道:“眼睛有被伤到吗?”
“只是被查克拉火光晃了一下,一会儿就没问题了,”我扯了扯嘴角,说,“谢谢,谢谢你的千本。如果没有刚才那一下,我和琳现在都已经死了——”
“没有如果。”卡卡西却斩钉截铁将我的话半路截断,这让我有了一瞬间的讶异——这是他第一次不是为了嘲讽我而这么积极地对我讲话,但紧接着他说出的话却瞬间就让我觉得比被嘲讽了还要难受一万倍。
“我该感谢你,感谢你对我的信任,照河,”卡卡西停顿了一下,抬起手来,先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我,“你已经把你的后背交给了我,我不能辜负你的信任。”
语毕,他重又将视线移开。我实在是想不出他究竟在看什么,总归不会是琳的战斗装。但那沙质的土壤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我愣在原地说不出话,觉得事情的这种发展实在是有些荒谬。表达信任的方式方法千千万,我倒是从未想过、也从不觉得刚才那也能算是在表达信任。
不过转过头来想想,卡卡西会这么认为好像也确实没有什么问题——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而放弃理会那张起爆符、懒得挣扎的行为,在他眼中不就是把后背交给他,信任他能处理好那张起爆符的表现吗?
但这……
卡卡西,你是真的眼神儿不够犀利,还是……?
我细细地去看他的脸,他的眼神,他的眉眼,企图借助那一点点微末的细节来找出任何讥讽冷哂的痕迹——哪怕只有一丁点儿也好,总归会令我好受一些……但是我找不到,一丁点儿也找不到。
……我总不能告诉他真相。
真烦人,我怎么又开始难受了?
“走,时间不等人,”我低声说,“局面要变了。”
琳的环节虽然已经被我们解除,但只要深入思考便会发现,我们其实并没能扑腾起多大的水花。
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说,对面最初的计划是拖延时间等待什么东西的到来,那它方才又为什么会突然控制着琳甩出那张足以让我和她同归于尽的起爆符呢?
对此,我能够想到的答案只有两种。
一,对面计划突变,突然想立刻就杀死我们了。
二,它的时间已经拖延够了……即,它所等待的人其实已经来了。
我们的状况会急转直下么?
我不知道,但是感谢卡卡西,我和琳都还活得好好的——好吧并不算很好,但总归是没有如它所计划的那般死得很难看。
这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