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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泉下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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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好像正是因此而被什么东西挖去了一块,感觉有点……空洞。

挺奇怪的。我想。

明明我们几个自从各分小队之后便因为任务时间的冲突而不常见面了。我们在彼此的时间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少也越来越短,那些时间被新的队员新的后辈新的任务新的计划所一点一点地填充取代,早就不剩下多少了。我们的生活早已经基本各自独立,在这个过程里谁也没怎么样,留给彼此的位置也没剩下多少——确切来说,是只剩很少的一点了。

为什么挖走这很少的一点之后会留下这么大的一块空洞呢?从我的前胸直接贯穿到我的后背,简单粗暴,嗖嗖的冷风穿胸而过来去自如。

不知道该想什么,不知道该做什么。明明手和脚怎么放都无所谓,却也怎么放都不舒服。独处的时候觉得喧闹,交谈的时候觉得孤独。睁眼的时候觉得疲惫,闭眼的时候觉得睡意全无。掀开被子觉得寒冷,盖上被子觉得燥热。

做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错的。

那几道横亘在春马脸上的血口子在我眼前挥之不去,还有他队伍里那个钦慕、仰慕他的后辈的脸……我还没有去找他,告诉他我失败了。

我想不明白。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

“谢谢你,小姐,不……我的伤势没有什么问题,并不需要搀扶。我是来咨询一个伤员的位置的……诶?并不是春日青啦,硕月小姐已经告诉过我了,我知道他和我不在同一个科室,不会无理取闹的。”

迎着面前医忍怀疑的目光,我面不改色地摆摆手,继续解释道:“我要找的是一个男孩子,头发是浅褐色,眼睛的话……好像是中绿色?”

应该是中绿色的吧?还是翠绿色?我不确定地嗯了几声,又把声音拉得长长的——可惜的是无论我把声音拉得多长,那双眼睛的颜色也总是模糊不清。我与他面对面相处的时间实在是紧张得可怜,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里他都是趴在我的后背上度过的,期间他负责逼逼叨叨他的队长有多么多么多好,我负责无脑附和外加背着他头也不回地亡命奔逃。

“伤员太多,我们记不来相貌的,”一名医忍叹了一口气,却转身取出一沓档案,“名字?”

“呃……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家族忍者,”我想了想,“我只知道那孩子也是暗部的,入住的时候没了面具,但肯定还穿着制服。”

“可以排除一部分了,但暗部在这里的人也不少,”医忍皱着眉翻了翻档案,“年龄?”

“不到十三。”这一批的后辈都没我大是肯定的。

“满足条件的伤员共一十七名,但你们暗部有编制保护机制,成员照片也不被允许出现在医院的档案里,所以我没法给你更多的帮助,现在也腾不出人手……这样吧,我把病房的号码写给你,方便的话你就自己去找找看。”医忍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唰唰地写了几个数字,“你也小心。”

我道了谢便二话不说转身离去。自从桔梗山这场大型战役结束,木叶医院里便人满为患,医忍们一个个都忙得脚不沾地,几欲腾空,即使硕月只是实习医忍,能腾出时间与我讲话也已经算是忙里偷闲了。

更何况……我还要想想,话要怎么说。

……

可是我又能怎么说呢?

那也是人——再稳的医忍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撑不过的关卡,没撑过来就是没撑过来。

而死是死,病是病,二者间没有共通,比起后者,前者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没有挣扎的余地,自然也就没有争分夺秒和努力的余地,也就……没有什么怨不怨恨不恨的意义。

没什么可说的,的确没什么可说的。

说无可说,辨无可辨。

一切……顺其自然吧。

我又抬头确认了一次病房号——这已经是纸上的最后一个病房了。刚才走过的其他几个病房里都没有我要找的人,所以他只可能是在这一间。

将手中的纸条折了两折放入口袋,我慢慢地转动门把手,以求在制造最少噪音的条件下将门打开。

与因朝向问题而在此时显得有些昏暗的走廊不同,病房里光线正好,半开的窗户让徐徐的微风一路通畅。窗帘被拂动的轻响并没能搅乱昏睡中的伤员们平稳的呼吸声,倒是摇曳的阳光在一座被置于床头的玻璃花瓶上产生了折射,最后把细碎的光斑洒满了一整张桌面。

一切似乎都洋溢着淡淡的暖意。

……而我却觉得自己全身的温度仿佛都在这一刻降至冰点。

六张病床,六个孩子。

——唯独没有我要找的那一个。

难道他不在这里吗?可是医忍们明明都说过——我还特地确认了好几遍——但凡是从桔梗山战场上救回来的还活着的忍者就应该还留在这里——再说这才是从桔梗山战场回来的第三天,就算好得再快也压根轮不到出院吧?这……不应该啊?这不符合常理啊!

他人去哪了?是我记错了他的特征导致我排除错了区间吗?难道他比我大……?但这怎么想也不对吧!

难道他不在这个区域?不在外科又能在哪呢?桔梗山战场下来的伤员只会是像我这样的外伤和像青那样的中毒……等等,中毒?

春马也是中毒。

我强压下内心骤然涌现的暴躁与不安,到底是还算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病房的门,转头却懒得再顾忌更多,直接用上瞬身术向内科区域转移,之后找人的一套操作简直驾轻就熟。

这间没有,这间没有,没有,没有……该死的怎么还是没有!

我简直想要在走廊上跺脚想要在走廊上破口大骂——但横亘我小腿上的一刀把我的整条肌肉都劈成两段,此时正因为我自己作死而痛得我几乎要站不住脚——该死!我就是想跺个脚而已啊!已经连这种发泄的能力都丧失了吗?哪怕张开嘴也只能发出几声气短的痛哼——我能怎么办?跑遍整个医院也没找到一根毛结果我自己现在想移动都成问题……我也很绝望的好不好?我能怎么办啊?

某种庞大而又复杂的情绪在不知哪一个瞬间击中了我,仅仅只是一个照面便催垮了入院以来支撑着我站立于此的全部力量。我随便坐了个墙角,不仅觉得鼻腔酸得厉害,更是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面部让温热的双眼流出泪来——可是流泪又有什么用呢?如果流泪有用的话那我早就去哭满它一整条南贺川了。

砂忍的围困对象、除了春马小队以外任何人都没能插上手的防守战、绝世的傀儡毒师、人员撤退的顺序、在我后背上喋喋不休的絮絮叨叨……一切线索从来都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过。

我觉得有些冷。

他啊。

大概是被遗留在了那片,寂静的战场上了吧。

……

……

有一少年,此之一途当与君同……愿君与善,且知且行。

毋予年月。祝安。

八坂氏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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