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丝汀,”安塔利亚把书放回了桌角,有些茫然地询问面前的少女,“我睡着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离开学典礼还有三十分钟。”克莉丝汀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色,担忧地说,“我回来就看见你在躺椅上睡着了,谢天谢地……要是再叫不醒你,我都担心学院是不是混进了信仰混沌的黑巫师。”
安塔利亚注意到了她手腕上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浅绿色光芒,这是生命系牧师使用魔力的标志,看得出来,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好友对此非常紧张。
于是她拿起了被整齐叠放在床沿的制服外套,一边推着好友向外走一边安慰地笑起来:“弗都斯可是全大陆最安全的地方,别担心,我保证这只是个意外。毕竟……”
安塔利亚在挂上门锁前最后看了眼桌角的书,回头无奈地耸肩,抱怨道:“没有什么能比从头看这些新历之前的大陆史更无聊了,而且其中大部分还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想。”
书本对于新历的概念源于1179年前初代维尔拉国王与塞勒斯执政官订立抵抗兽潮的联盟。
她们脚下这片大地的名字——艾提努斯,没人知道这个名字从何而来,或许在大陆种族诞生的最初起源,行走大地的神祇们就在用这个名字称呼它,但最初的上古语早已遗落在漫长的时间里,现存的语言学研究也无法拿出佐证这个观点的实证。不过无论如何,人们总归在口耳相传里默认了这片大地的名讳。
它在众神的时代过去后历经了短暂的和平与漫长的战争,而后在长达千年的血与火中,如同神明离去后的黑暗重临,北方冻原的被不知名污染异化的魔兽群异化南下,几乎把大陆中北端的所有土地变成了一片荒芜。
后世的学者把这种现象称“兽潮”。
在生存的威胁下,编纂这些杂乱而枯燥的大陆史在许多人眼里就更加没有意义。它只是千年以来教育的范本,作为初级学院的必修课程被照本宣科地塞进了每一位接受教育的孩子的脑海中。
就连一向乖巧的克莉丝汀也忍不住赞同地点头,她总能从那一本厚厚的书联想到从前大陆史教授阴沉的脸。
时间已经不早,日影倾斜到了西面,几乎与弗都斯最高处天文塔上的日轮标志连成了一条线。作为初代国王卢米诺萨创建的大陆第一学院,弗都斯不看在意平民或贵族的出身,这里只看重天赋,学院统一的制式校服外,外套左胸口的纹章样式就成了区分各自选择职业的标志。
礼堂外已经聚集了不少陆续到场的新生,安塔利亚四下环顾了一圈,意料之中地发现今年新生中人数最多的依旧是战士,尽管职业细分绘制的核心纹样因人而异,但三角的轮廓还是非常明显。
弗都斯的开学礼集会座位按照惯例由职业划分,克莉丝汀在进门前和她道了别。法系的圆形纹章相比之下显得稀少,这一届牧师的人数同样不多,但白百合的纹样容易辨认,甚至隔着大半个礼堂都能清晰地看见花瓣上隐隐闪动的光环。
安塔利亚并不急着进去,身为魔剑士这种大陆公认最难修习的职业,她很清楚即便是在弗都斯,入学的数量也不会超过百人。与其焦头烂额地寻找“阵营”,不如先放慢脚步享受午后的阳光。
侧面的爬藤努力地攀上高墙,影子蜷缩在两侧的花坛里,与落叶几乎融为了一体。安塔利亚背手踩着影子的小尾巴,侧耳听见外围广场聚集的新生分享短短半天里搜集到的信息。
今年有哪位高级魔法师受聘就任、驱魔关防线的哪位传奇战士退出一线后就任教官……或是说普维斯的哪位大贵族又在议政厅大发雷霆,防线观测站对于明年的兽潮预测发表了不容乐观的观点等等诸如此类。
少女并未多做停留,她踩着影子追寻日光的足迹,直到风将人群谈论的一个名字传入她的耳中。
“白银法塔的弯月今天一度暗淡,是那位白银祭司离开了西塔山吗?”
安塔利亚停了下来,她的目光在收回前轻轻触碰到天空尽头的法塔尖端,那轮银色的月亮的确黯淡了下来,这代表法塔的主人如传言般走出了自己的领地。白银祭司不仅是维尔拉的首席魔法师,更是支撑起中北驱魔关防线屏障的魔力来源。能让这位人类战线核心人物短暂离开法塔的事情并不多。
人群的谈论还在继续,其中一个佩戴着魔法师纹章的女孩眼眸发亮,追问刚才提起这个话题的同伴:“银月没有完全熄灭,祭司应该还在王城,她会受邀来弗都斯吗?”
“这可不好说。”另一个人摇头,“观测站的预测并不理想,我听说恩德罗加大公前天已经回到了普维斯,说不定陛下要针对这件事和他们谈谈。”
涉及到兽潮就不再是十几岁的学生们能讨论的话题了,于是这个名字被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安塔利亚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影子已经蜷缩到了更远的地方,钟楼的钟声敲响,广场外的学生已经比刚才要少很多了。
她看了看时间,决定原路返回去找找礼堂里应当慢慢聚集起来的魔剑士新生,可不等她迈出步子,一个声音让附近还在小声议论的人纷纷抬起了头。
那是一句问候。
“日安,恩德罗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