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春英会和沈秀英认识,全靠则济医院牵线。
邝春英执念于棉晨在则济医院的去世,所以设法成为了则济医院的清洁工。
而沈秀英在沈鸢出事以后同样变更了职业,奔波于各大医院寻找沈鸢的下落,更为此陆续成为了穿梭于各大医院间的灵活型护工。
沈鸢出事更在棉晨之前,沈秀英的转变自然也在邝春英之前。
在棉晨刚不久去世、邝春英像失了魂似的在则济医院走廊上游荡的那段时间,沈秀英便在则济医院遇见了邝春英好几次,见她实在可怜,多多少少给了她一些帮助,从此便奠定了她与邝春英的缘份。
同样是没有丈夫,同样拥有一个聪明、漂亮又贴心的女儿,同样是女儿因为“意外”去世——相似的人生经历让邝春英和沈秀英的关系快速靠近,悄咪咪地成为了彼此最亲近、最可靠的“秘密盟友”。
而在这一个邝春英在睡梦中忽然惊醒的清晨,沈秀英为她带来了她等待许久想要得到的消息。
点开“秀英姐”两分钟前发来的语音,沈秀英的声音随之在安静而又空荡的房间里响起:“春妹,我问你件事哈。”
“我有一个远亲前不久家里有人去了,最近全家正在张罗着办丧事,来找我帮忙。”沈秀英熟稔的语气里隐约带了些有求于人的不好意思,“他们家很信风水,坚持认为丧葬场和墓地的风水一样重要,都会影响到逝者下辈子的命运发展好否,非要我给出个答案。”
“我实在没办法,就只好来问你了——你在这方面有什么建议吗?推荐或者不推荐都可以的。”
语音播放完毕,邝春英目光愣愣地注视着手机屏幕,拿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儿,她又抬手,将沈秀英刚发过来的语音给又听了一遍,试图由此证明确认,她现在不是在做梦。
正如风颂曾经和她说过的那样,到必要时,自然会有人来找到她的。只是她在此之前从未想过,那个人居然会是沈秀英。
邝春英一边努力按捺着暗暗激动的心情,一边不由得在心底为风颂的组织的强大而感到骄傲且充满希望。
邝春英默默地注视着手机屏幕沉吟了一阵子,思索间将无辜的嘴唇抿了又抿,而后默不作声地打字回复了一大清早就向她发射出求助信号的沈秀英。
【春:我感觉其实都差不多。】
【春: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我觉得远山和藏炀旅都还不错,北海和西墓一般,归野我个人不是很建议。】
【春:我之前好像是听哪位先生说过,归野的风水比较特别,气场合则福泽绵延,气场不合反而会适得其反。】
回复完毕,邝春英立即锁屏放下手机,冲去卫生间用冷水洗脸冷静。
她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下自己可能会露馅的情绪,开始一如往常地刷牙洗漱。
牙膏的泡沫蓬松地散开,悄悄地掩去了邝春英嘴角还未完全平静抹去的微笑。
清晨的光线静悄悄地爬上窗台,而后偷偷地蔓延进入室内。
因为顺达公寓内的非人类居民种族繁多,且各种各样生活习性的都有,所以清晨时分和一天中的其他时间倒是没有太大的不同,依然是“既热闹又安静”。
和事务繁忙的邝春英一样,姜盛这一天也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毕,简单地准备了一下早餐,姜盛就按照约定拨通了沈鸢的视频通话并投屏在了客厅里的电视机屏幕上。
姜盛面前的茶几上除了有他的早餐,还有纸笔。
此时此刻,他正握着笔将纸上的“远山”字样利落地划去:“首先排除远山丧葬场——远山地界都是阴界联盟的地盘,张家和蒲家的人就算是有再大的胆子,也应该没有能力狂妄至此。”
“确实,我也是这样想的。”视频那边的沈鸢微微颔首表示认可。
显而易见,他们正在自行设法推定究竟央京市内丧葬场中的哪一家是与张家利益休戚相关的犯罪同伙。
“北海和西墓都距离西郊工人房比较近,如果从犯罪产业链依次推进的便利程度来说的话,它们的嫌疑更大。”
姜盛皱着眉,轻轻地用笔尖点了点纸张上手写着的“北海”和“西墓”两个词语,在白纸上落下一个个力不及纸背的墨点。
“但是换个角度来说,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足够大胆,坚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有意‘反其道而行之’。”
姜盛的笔尖随着目光缓缓移动,转而徘徊在“归野”和“藏炀旅”两处。
“东南方向的归野和藏炀旅的情况则是截然相反,从表面上来看,因为距离上一环黑色产业的据点确实是远了些,所以它们的嫌疑可能要小上一些,但目前也不能够完全排除。”
沈鸢点头,思路和姜盛完全一致:“丧葬场和医院之间的距离远其实是利弊相依。运输周转麻烦是弊,减免官方的怀疑不就是利了吗?”
“这也就是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了。”姜盛轻叹了一口气,面露无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无论距离是远是近,对于张家和蒲家的人来说其实都是利弊相依的。现在就看我们想的,是不是和他们在同一个频道了。”
“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还是‘以不利条件掩人耳目’么……”沈鸢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如果是她印象中的张靳,他会怎么选?
如果是她印象中的张思剑,他又会怎么选?
沈鸢陷入了沉思,脸上的神情看上去不甚愉悦,肩头披散的头发无声地滑落,在她的脸上投射下一段暗色的阴影,宛若悄然陷入了某段过去的阴霾里。
姜盛见了,不由得心头一动,故意状似不经意地在这时候开口问起了沈秀英:“沈阿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