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父原本还想给老警员塞烟,听到儿子的话嘴一抽。
柳雯他妈还以为儿子做噩梦了,结果拍门出来真看到门口杵着俩警察,刚睡醒气血还没回过来,差点两眼一翻晕过去。
老警员知道以柳雯身上伤口的数量,绝对不是一句“不打不听话”就能轻轻揭过的,很明显是长期遭受家暴。
他一遍又一遍劝诫柳家人“一碗水端平,不要棍棒教育”,告诉他们家暴、伤害未成年人都是犯法的,希望法律能给他们一定震慑力。
但警员还是低估柳家人的不要脸程度,嘴上再三保证不会再打孩子,好好沟通不动手,结果门刚关上柳父就开始抽皮带。
但今时不同往日,柳雯看抬手就知道他想干嘛,头也不回地冲进房间。
她的房门是没有锁的,被爸妈砸烂了,后来索性直接改成弟弟的书房。
柳雯也没想躲,她吃力地爬上窗台,推开窗户时热浪扑面而来。
宋妈妈好吃好喝养出来的力气在这时候派上用场。
柳父大力推开门,木板拍在墙面上砸的震天响,见状以为她想跳楼,冷笑:“出去一趟胆子肥了,敢威胁你老子了,你是老子的种老子还不了解,真叫你跳你敢跳吗?”
柳雯心脏疯狂鼓动,一种莫名的羞耻涌现,她很清楚,那是对她身体里流淌的血液的羞耻。
她好恨这家人。
尤其在她见过俞繁星和宋归时的家人后,更恨了。
柳父第一次在向来软弱的女儿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浓烈的恨意令他惊疑不定,但一个家庭上位者的身份又令他眼里容不得沙子。
柳父咬牙切齿:“还不滚下来!”
柳雯像是没听到一样,她身量单薄,吹进来的热浪好似随时能将人卷走。
一直以来,柳雯畏惧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苦痛,畏惧别人怜悯的目光......拔尖的成绩令她多骄傲,丑陋的家庭就令她多自卑。
所以哪怕被打到不能动弹,她也不愿意喊一句疼,不想让邻居听见,不想被人瞧不起。
现在她才知道这个想法错得彻头彻尾。
她可是受害者啊,加害者都能高高在上,凭什么受伤害的人只能独自舔舐。
柳雯脸上浮现讥笑,在父亲即将上手抓她的时候,手牢牢扒在窗沿,对着窗外大喊:“救命啊!408柳家虐待女儿了!要把未成年的女儿卖了骗彩礼——”
她拼尽全力呐喊,这一口气像是要把前十几年的委屈和怨恨都捣碎了揉进风里,让所有人都看见、听见。
他们这片居民楼类似城中村的矮房子,连栋建筑十分不隔音,住的多半都是老人,挨家挨户都门清。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妈大婶搬个小板凳能在楼下唠半年。
柳雯这一嗓子学到了俞繁星十乘十的功力,主打一个添油加醋、放大事实,怎么劲爆怎么喊。
亏得柳父在外极好面子,天天吹嘘自己家有个能考状元的女儿,导致小区里一大半的人都认识他。
没想到一边吃着女儿的红利一边打着卖女儿的算盘珠子。
平时就极瞧不上他嘴脸的邻里邻居,有一个算一个,拨开窗户偷听的、录像的......比比皆是。
不一会对面楼挨家挨户窗边都伸出了八卦的脑袋。
柳父这会知道臊得慌了,但柳雯跟502胶一样死死扒在窗边,手都磨出血了,他一动手就喊,威胁两句也喊,嗓子哑了都要喊。
住得近一栋楼的邻居已经下来敲门了,弟弟忙中添乱哭个不停,柳母不敢开门,两头着急。
“别哭了,哭什么哭!”
弟弟被凶,哭得更狠了,门里门外乱作一团。
柳雯眼睛红肿两腮挂着泪,身躯因为强烈的恐惧和兴奋颤抖不已,冷眼旁观一切,心中快意极了。
她那一嗓子还惊动了社区妇女儿童之家的负责人,一群平时眼熟的嫂嫂婶婶挤在他们家楼道,闹着开门看看孩子。
这其中或许凑热闹的占一大半,但柳雯确确实实从中汲取到了来自陌生人的温暖。
柳家在附近业主群里一战成名,有在现场的人拍了柳雯的照片传上网,贴心地给她的脸打了码,但光看小姑娘手上的斑斑血迹,以及胳膊上的新伤旧伤,是个人都唏嘘不已。
柳雯的优秀又给她凄惨的遭遇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
就像俞繁星说的那样,向她这样的学霸,生下来就该是被瞻仰的存在,哪个家长不捧在手心。
偏偏他柳家不在乎啊,觉得孩子再聪明也聪明不过老子。
柳父这两天出门到哪都被指着脊梁骨,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于是看老婆儿子也愈发不顺眼起来,动辄打骂。
弟弟被宠坏了,从未感受过父亲的暴虐,突然被骂还接受不了,哭得死去活来。
他一哭柳父就更烦,气急了脾气就控制不住,捞起拖鞋底就把儿子打得屁股开花。
鞭子不抽在自己身上是不会觉得疼的,柳雯听着房门外的哭喊,痛快得又做了两张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