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阡一走,温询询便道:“青桐,今日情形你也瞧见了。依你看,三位公子之中,阡儿更中意哪一人?”
“女儿家心思,我上哪儿猜去。”
“眼下只有你我二人,你只说于我一人听,胡乱猜测也无妨啊。”
罗弦听罢也不再推诿,笑道:“阡儿琴棋书画皆有涉猎,今日三位公子携礼而来,且都是投其所好。”
他瞥了眼房中玉琴。
“琴上有灰尘,可见多日没有弹奏过了。她不爱弹琴,所以我想晏宣的古琴并不能获得她的偏爱。丁槿单名一个槿字,他带来的山水画落款木乔,应该是他的表字,所以画是他自己所作。丁公子出身名门,二十出头有此功底,实在不俗。至于秦公子的画……”
秦思狂所持的仕女图无落款,从绢布推断既不是新画,亦不是古画,画功也略显稚嫩。可他既然拿画出来,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温询询听见了,好像又没听进去。他拿起琴床上的漆盒,眼见周身刻有山水纹样,不禁陷入了沉思。
罗弦探头一瞧,漆盒上挂的是一把字谜首饰锁。锁身上有四个可转动的刻字轮环,每个轮环上有五个字。无须钥匙,只要旋动转环拼对暗号让锁鼻通过,就能打开。四个轮环上皆是楷书,说白了是个四字字谜。
温询询转了下第一个刻轮,环上几个字分别是欧、梅、高、扬、阿。
“温兄三思,阡儿挂了此锁,可见极为珍视。你若是打开了……”
“咔”,锁开了。
罗弦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高山流水。
机簧复杂,不料答案却如此简单。可能温阡也想不到有人这么轻易就开了锁。
“温兄怎么知道谜底是‘高山流水’?”
“谜底一定是她心中所想,不难猜测。盒子在琴床上,加之……”
罗弦接口道:“加之她请安夫子弹奏了此曲,所以就是她心底之事。”
温询询摇了摇头,指着盒子上的纹饰,道:“你瞧,答案不就刻在盒子上嘛!”
漆盒里是一只碧玉镂雕石榴香囊,摸起来细腻莹润,有些年头了。
罗弦一下子想起来,盒中香囊与秦思狂的仕女图上女子腰间所挂之物一模一样!秦思狂的仕女图指不定大有来历,不仅仅是巧合。
温询询盯着香囊,脸上乌云密布,罗弦与他相识多年从未见过他这般神情。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和谈话声,听动静不止两人。温询询眉头一皱,刚把香囊放回盒中,房门就打开了,秦思狂搀着李冬青走了进来。
温四公子目光一凛,瞪着二人身后的温岩。小厮低垂脑袋,不敢抬头。
李冬青面上发红,想必已经饮了不少酒。
秦思狂一进屋就瞧见了桌上的字帖,明显怔了一下。
李冬青自然也看见了,他脚下一软,身形晃了下。
温询询上前扶住老人家,让他在椅子上坐下。
“侄儿想和玉公子说说闲话,所以让温岩请他来。怎么,您找我有事?”
李冬青指着字帖道:“你们也发觉了?”
温询询一时吃不准他话中所指,没有作答。
李冬青继续道:“方才玉公子私下跟我说,字帖不真呐。”
此话一出,温询询和罗弦都愣住了。倘若是秦思狂偷梁换柱,他怎么会自己说出来……
房里除了李冬青以外的三个年轻人各怀心思,眼前状况与他们的料想大相径庭。
秦思狂赶忙道:“李掌柜,小侄只说在苏州见过另一本《江州帖》,并不能确定哪本真,哪本假。巧了,四公子和李掌柜也觉得事有蹊跷?”
罗弦与温询询互望一眼,秦思狂说的话与岑乐无二,听起来甚是可信。
秦思狂又道:“罗掌柜,您是行家,可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不错,”罗弦指着字帖空白之处,“世伯,秦公子,两位请看,破绽不在字,而在绢。”
秦思狂看向李冬青,见对方点了头,才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下绢布。他很快收回了手,神色凝重。
“若是假的,谁能仿得如此不露痕迹……”
他目光扫过书案、琴床,末了停留在温阡的摹书之上。
“李掌柜,您在临摹字帖吗?”
“不,是阡儿的临书。”
秦思狂喃喃道:“温阡?”
他眼珠一转,又看了下琴床,若有所思。
温询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公子认不认得它是出自何人之手?”
秦思狂抬头,凝眉立目。
“四公子太看得起秦某了,我又不是行家。”
“可是听说江湖上有个‘当铺’,要什么都能弄到。在下还听人提起过,公子与‘当铺’朝奉交情匪浅呢!”
秦思狂沉默良久,突然笑了。
“说到交情,我有个法子。”
玉公子一笑,眼尾恍若开出朵桃花,几欲迷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