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娟慢慢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低声道:“我变成鬼后,一直无法离开齐宇左右,也是因为这样,我听到他给律师打电话,还和那个女人计划着怎么骗走我爸妈老城区的房子。”
沈沂之一手举着蜡烛,烛火印在他的脸上,有阴影投在眼睑,衬得眉眼更深邃了几分:“他既然要骗你爸妈,怎么还出来和小姑娘相亲?你爸妈就不会觉得奇怪?”
韩娟明白他的疑惑,压着心里的酸楚轻声解释。
沈沂之听着听着,眉头就皱了起来,越皱越深,脸上的表情也多了分对人渣的无语和厌烦。
说齐宇是人渣还真是抬举他了,人渣都未必有他那么垃圾。
遇到沈沂之之前,韩娟的魂体无法离开齐宇一丈远,也是因此,她才知道了齐宇的计划。
韩娟是家中独女,合安市本地人,家里虽然算不上富豪名门,但也有些资产,其中最值钱的莫过于他父母在南区的一栋老洋楼。
那是一栋有百年历史的三层独栋老洋楼。
齐宇想要那栋价值数千万的老洋楼。
韩娟死了,老人没有其他子女,也没有兄弟姐妹,齐宇名正言顺成了法律上的第一继承人。按道理说,即使他什么也不做,这栋老洋房再过那么十几二十年也会是他的囊中之物。但是齐宇偏偏不这么想。
有钱有权又有年轻漂亮的情人,原配那对父母的存在就变得碍事起来。
只要老人活着,他就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搂着自己的新老婆享乐,万一老人死之前立了遗嘱,要把财产捐出去,他岂不是损失了数千万?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齐宇开始策划一起谋杀案,而石琳,是他选中的替罪羊之一。
年轻女孩发现丈夫曾经的岳父岳母有巨额财产,于是心生歹意……
名正言顺,合情合理。
听到齐宇的计划,韩娟心中生出怨气,怨气滋养着她的魂魄,让她渐渐强大,甚至快要能在人前显形。她本想要找个阴气重的时间,动手杀了齐宇,但是沈沂之出现了。
“求您帮帮我!”韩娟跪在地上,对沈沂之不住磕头,“大人,求求您——他会杀了我爸妈的!我不能、我不能看着……”
沈沂之消化了整个故事,不由叹息。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话真是一点没错。但凡齐宇收敛一点,韩娟就不会变成鬼,他也不会要插手人类的事情。
因果什么的,最麻烦了。
“按照地府的规定,我不能直接干涉人类的生活。”沈沂之伸手摸了摸女鬼的额头,微微笑着。
韩娟抬头,想要再争取:“求求您,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您——”
她的话顿住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一股她无法形容的强大力量自她的额头涌进她的魂体内,那张原本血肉模糊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伤痕,眨眼间就变回了生前清秀苍白的模样。
“但是我毕竟分身乏术。”沈沂之悠悠开口,“有鬼跑了,做了什么,我也不是每次都能拦得住的。只要鬼身上没有沾上人命,就不会被因果线缠上,也就不会影响投胎。只是做点小坏事,像是吓吓人什么的,那产生点什么意外,也不是故意的,你说对吧?”
说这话时,沈沂之的表情无辜极了,要是不听他的话,只看他的表情,十有八九会觉得这人正在做什么正能量发言。
但是对上他的话,他的表情就透着点儿蔫坏的意思了。
韩娟明白过来,俯身对着沈沂之重重磕了一个头。
沈沂之没有拒绝,他转过身,捂着额头,如同影帝附身:“啊,我突然头好痛,啊——”
韩娟最后看了一眼沈沂之,然后飞身离开了这间破败的屋子。
沈沂之捂着头又装了半分钟,这才放下手,转身往木板床上一趴。
“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善良的神啊……”
沈沂之日常觉得这个世界对待善良的自己很不友好。
他想到自己仅有的十七块四毛,还有几天后的三百块房租,只觉得头痛欲裂。
这次是签订了契约可以去拿韩娟生前的电脑卖掉,下次呢?
出卖色相的话,有可能让那位凶悍的包租婆减租吗?
合安市 南区 花园街道某高档小区
齐宇正在浴缸内泡澡。
今天的相亲不太顺利,他原本看中了那个年轻又没什么能力的小姑娘做自己的替罪羊,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搅乱了他的计划。
“什么鬼不鬼的,吓唬谁呢。”齐宇哼了声,伸出手去拿旁边摆着的红酒。
他泡澡的时候习惯喝点红酒放松,这样可以让他睡得更好。
想到过不了多久就能拿到那两个老不死的遗产和老洋房,齐宇就觉得通体舒畅。
浴室的灯突然灭了。
齐宇手一偏,红酒杯被他碰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旷的浴室内有些刺耳。
毁了一杯昂贵的红酒,齐宇忍不住出声骂道:“操,物业搞什么?”
他一边骂一边从浴缸里站起来准备出去看看情况,为了不踩到地上的玻璃碎片,他特意挨着另一边的墙壁小心挪动。
顺着墙壁,齐宇摸到了奇怪的东西。
潮湿的、形状像是一团细毛线。
他手指捻了捻那团东西,根据触感判断出来——不是什么细毛线,那是头发。
头发?
这里怎么会有头发???
齐宇恶心地甩手,想把那团不知从何而来的头发扔掉,可随着他手臂甩出去的动作,他却摸到了更多的头发。
潮湿、冰冷,细韧却无法挣脱。
青幽的鬼火映亮了浴室一小片空间。
齐宇看到了自己面前大片大片的黑色长发,缠绕着漂浮在半空中。
那些头发在动,如同蠕动身体的虫子。
齐宇大脑一片空白,尖叫卡在他的喉咙里,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恐地抬头看去。
天花板上倒吊着一个扭曲的身影,那个身影折断的脖子连着皮耷拉下来,黑发间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那是他死去的妻子,穿着她曾经最喜欢的那条蓝色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