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叫回殿下了。
谢殊心道,还是个会看眼色惯说客套话的小玉娘子。
“多谢孟姑娘提点,”谢殊眼中笑色风流,“明日到大理寺我便心安理得地当个闲人。”
闲人的话说到这便算完了。
夜风吹过,牵起身下那尾水绿色的裙摆温柔地绕了一个小弧。
掌心圈怀的那枚佩玉温润,孟昭音微微屈起小指,仰首看向谢殊:“可否向殿下求一个问题?”
谢殊挑眉:“求?是用你手中的这枚佩玉……还是那夜的那块白饼?”
他移目轻慢,从孟昭音垂在水绿裙裳旁虚握佩玉的手再到她那双琉璃样、正好似仰月的清滢眼。
孟昭音睁着眼,心中无措地想,这两样东西都好难求人。
她正要改口,好让方才那句请求听起来可靠些:“金银——”
“白饼可比白玉珍贵。”
孟昭音沉默了。
在终于想出一个有可能的缘由后,她才看向谢殊:“殿下,你爱吃白饼?”
一提起白饼,孟昭音的眉头便轻蹙着。
“我见过白饼怎么做,”孟昭音努力将自己说服,“拿白饼的方子换殿下一个答案可以么?”
约是接受了世上当真有人把白饼当宝贝的事实,她连眉梢上蕴着的笑意都变得轻快些。
谢殊垂首,便对上这样一双澄净含笑的琉璃眼。
此时笙歌渐远,人声悄静,胸腔下的那颗心此刻正在不安分地跳动。谢殊一时恍惚,只觉重回到那个平静的夜晚。
他又只能听到风声了。
“你要问什么?”
孟昭音双手捧玉,琉璃眼珠殷切地看着谢殊:“我要问,殿下是好官……好闲人吗?”
似乎是怕提及谢殊伤心处,孟昭音咬了舌尖,忙将“官”字收回。
佩玉流淌月华,躺在两只皙白手掌上。
谢殊收回目光,挑笑道:“不是。”
“像我这等闲人,一向只吃贿赂,”谢殊扬眉,凑到孟昭音的耳侧,低声道,“我不要方子,你明日做好饼,到大理寺吧。”
孟昭音没有迟疑,点头应好。
她退后一步,将两人距离拉开。
“殿下,我想……你现在还是先避开好。”
孟昭音的目光越过谢殊肩侧,女娘们的娇笑相叠,此时正要往这走来。
谢殊回首一撇,却不着急走。
他执起孟昭音掌中的佩玉,颇有闲心地在水绿裙绦上左右比划。
于是小玉娘子的身上,又多了一块玉。
“收下你贿赂的信物。”
见孟昭音神情错愕,谢殊慢条斯理地解释道。
孟昭音提一口气,随后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多谢殿下。”
“明日到大理寺,我定将白玉和白饼一同送上。”
月挂柳梢,陈婉有些尖利的嗓音自远传来,打破了此方清静:“孟昭音!”
孟昭音闻声而望。
眼见那群女娘越来越近,她正想开口说你不走我走时,只一转眼,方才还在眼前的人忽而失了踪影。
孟昭音:……
她静静咬牙:“殿下走好不送。”
孟昭音站在原地,看着陈婉领着一群人向自己奔来。
“孟昭音,我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了?”
陈婉上下打量孟昭音,眼眸锐利:“你一未出阁的女娘,私下竟和男人纠缠不清,当真不知羞耻。”
孟昭音懒得多说:“人呢?”
陈婉心急要抓孟昭音的把柄,一时竟没注意到此地只余孟昭音一人:“他定然还在这!”
杜疏月眉头紧蹙,好心为孟昭音担忧道:“圣上已赐了婚,昭音妹妹,你这般所为如何对得起小谢公子?”
“莫不是看不上晋阳王府?我倒是好奇,孟姑娘攀上了何等高枝。”
开口说话的女娘一脸愤恨地盯着孟昭音,巧合的是,她也穿了一袭青绿。
“宁妤!”宁念蹙眉,出声呵斥。
宁妤是宁念的小妹,自小与谢明灼相识,称得上是青梅竹马。
宁妤嘟嘴不满:“姐姐,我又没说错话。”
宁念轻叹一声,到底没说话。
她知晓宁妤心悦谢明灼。自从那道赐婚圣旨下来后,宁相便给宁妤下了一道禁足令,好不容易熬到今日,宁念也不想去扫小妹的兴。
“几位说了这般多,”孟昭音听着这些指摘,半点不急,她徐徐笑道,“所以与我纠缠不清的人呢?”
不远处的仇肃非听着这些热闹,凑到孟昭窈跟前:“孟二姑娘,你不担心你姐姐?”
孟昭窈对上仇肃非笑吟吟的桃花眼:“不劳仇公子费心。”
“我就心悦二姑娘这般心性。”
仇肃非每日说的胡话总一箩筐,孟昭窈恍若未闻。
“你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孟昭窈扯出一点笑:“是啊,我乐得见她倒霉。”
仇肃非轻轻摇扇,为孟昭窈送上几许微风:“可你眼中分明全是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