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址。”他的目光专注在纸页之上,“你就不好奇么?”
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阳光穿透的纸张之上,隐隐透露出了文字。
快速捕捉到“巷”字眼,便眯起眼睛去看:
皮影戏班,铜墟巷口第十八家,柳树下白墙宅院。
“为什么,偏偏又是十八?”我皱起眉来。
“什么意思?偏偏?又?”
“风雅镇第十八任县令刘辰,五年前失踪。”
一切都太过诡异了,明明阳光正烈,却觉得平白生出几许寒意。
我看向他的眼睛,似乎只能在那处寻一丝暖意,“平笙皮影戏,五年前结业。”
“他被诅咒了啊?”那双包含着细碎阳光的眼眸,目光明亮,“还是说,祭祀仪式?挑特定的人,做特定的东西,表演特定的戏。”
说着,他低头看着我斑驳的白外套,“好些了吗?一起去看看……还是,你想等谁?”
“……等谁?”这话题切的,有点莫名。
“我怎么知道你在等谁?反正,不是我。”他眨了眨眼睛,似还有些伤心,“你看到我的时候,那个表情就是在说,哎呀怎么是你,不是她……”
“我哪有?”我攥着他的衣袖,颇为认真地反驳他这一句话,“我每次看到你的时候,我都是高兴的。”
他突然就扒拉掉了我的手,故作高傲地擦了下蹭在他衣袖上的血痕,“不要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到底是谁先莫名其妙的啊?
“真是的,手上的血都逆流到脑子里了吗?”他伸手整理了一下我的衣领,轻轻拍了拍,“走吧,先去看看你那小女朋友,你这些话,跟她说就好了……”
“嗯。”
我便收好了卷宗,由着他撑伞,走出了巷子。
正值午膳的时分,大街小巷人来人往,不少饭店门前排满了人。
“要吃点东西吗?”大师兄忽然问了句。
“……先找人吧。”我说。
“哦,找女朋友比吃饭重要。”
“……”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茫然间,手里被塞了一包东西。
打开后是一片片切得整齐的桃脯。
“这镇子上随手买的,不好吃,太酸了,赏你了。”
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
不过,这桃脯的味道却不像是随手买的,分明颗颗厚实香甜。
这个人的字典里没有坦率这个词大抵已经是门派共识了。
“那真是谢谢连大人的打赏了。”我就顺着他的话回应他。
“……”结果他瞪了一眼,就别过脸去。
耳畔的声音渐渐清晰了。
仔细一听,饭店之前等候着的人群,嘴里讨论的话语,除却家常友人之外,大部分竟都是在说平芜剧场的木偶戏。
“今天的《还债》好好看!”
“哇,那个木偶真的绝了,怎么能扭成那个样子……”
大师兄听着,把伞柄也塞我手上,几个快步凑了过去:“什么?平芜剧场的《还债》讲什么的,我错过了,他的那个木偶能扭成什么样啊?”
“《还债》演过很多次了啊,公子是外地来的吧?”一个中年男性回身看过去回应他,“你这打扮,看着不像本地人。”
“对啊对啊,我昨晚才来,闻说这里木偶戏出名,没想到睡过头错过了。”他索性眨眼卖起乖来,“大哥告诉我吧,这出戏演什么的啊?怎么演?”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随地大小聊啊?
我嚼着桃脯,静静地看着他演。
“《还债》啊,演的就是一个懒汉生前欠下赌债、情债、孝债,死后被地府算账,轮回为驴、犬、鸡,分别替债主拉磨、看门、报晓来偿还。”中年男性笑说,“今天剧场里没有犬的木偶了,拉了个人形的木偶出来,嘿,你还真别说,这人形木偶扭得,真的很像狗,太绝了!”
“很像狗的人?想象不出来。”大师兄神情茫然地摇摇头,“好端端的人,要怎么像狗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哇,平老板是真的绝,那个木偶啊,人形的四肢,硬是扭成了狗的小短腿一样爬,那讽刺意味比之前的版本都要绝,太爽了!”
“那很吓人哪?”大师兄眨了眨眼睛,“怎么就爽了呢?”
接而他就被对方“切”了一声,被评价为“外地来的公子哥真是不懂艺术。”
“我懂你个头。”结果大师兄也没绷住,低声骂了一句。
“什么?”对方惊诧地猛地凑近他。
“我、我说,我懂了,狗头。”大师兄僵硬地笑着,“听大哥您的一番话,我能想象到了,就说吧,人的头和狗头原来可以是差不多的,我懂了。”
这个人现在拐着弯骂人的方法已经这么高级了吗?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叽叽咕咕的是在骂我呢。”中年男性点点头。
这个人一点也听不出来吗?他在说你的人脑和犬脑差不多啊?
“对了大哥,我来这里之前,还听闻过你们以前流行皮影戏的,有个戏班主叫平笙,对不对?”大师兄就这么顺着眼前这个大哥纯良的智商,继续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