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阴沉。
去往平和剧场的路上安静得可怕。
起初我和她还是如常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没头没尾的话,可许是彼此心中心照不宣的话语,也许是天气冷了,渐渐地,我们就不说话了。
用大师兄的话来说,比他死了三天都还要安静。
想起来,也不知道大师兄收到我的信了没有。
夜晚的风吹拂过街巷,寒意更浓了几分。
平和剧场已经关上了门,没有客人了,只有顶楼的窗,透出微微的烛光。
所幸,直到叩开了大门,我们也没有把心底的那些话说出口。
平芜开门后,细长的眼里眸光一闪,笑意盈盈地:
“和姑娘,夜里冷,有什么话进来说。”
阴沉昏暗的室内亮起一盏幽幽烛光。
平芜邀请我们坐下来喝一杯热茶。
在腾腾雾气间,他细长眉眼里的笑意若隐若现,意味不明地看了眼阿焕,又看向了我:
“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们原是朋友,先前多有得罪了。”
“……朋友?”闻言后,我怔了下,目光就飘向了身旁的人,“我和她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这般的生分。”
“哦?”平芜只是轻笑了一声,挑了挑眉,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打量着,“那是什么,结拜的义兄义弟?还是亲的?”
我看着她的目光迟疑,她也没有说话。
我有些茫然,张了张嘴,犹豫着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可随即她一把扯过我的衣领,一点温暖柔软就覆了上来。
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一时间有些头晕目眩,仿佛脑子里的万千思绪被一下全数抽离,只剩一片空白茫茫。
“是这样的关系。”她却如那一触即离的蜻蜓一般潇洒,说的话也轻飘飘的。
只余下本应是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回过神间,手已经被她紧紧地攥在掌心。她轻轻扬了扬下巴,似是在向眼前的人宣告着什么一般。
平芜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这样啊……”良久,他才不自然地勾起了嘴角,“怪突然的,真让人意想不到呢。”
他看过来的眼神里蕴含着几分锋利。
“为什么突然?”我对上了他的目光。
“啊,因为……”平芜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我与姑娘认识的时间比较长吧,说起来,还有些感慨,有点像是看着细心浇灌多年的鲜花,突然就被别人摘走了的那种感觉。”
“鲜花?”我平静地看着他,“鲜花没有自主的意志,比不得活人。”
“此言何意?”平芜微微眯起眼睛,“自古以来便有鲜花喻美人之句,我觉得姑娘人比花娇,比我收藏了一室的艺术品更美丽,你又有何意见?”
“自古以来如此,就对吗?”我仍注视着他的那双狭长眼睛,“以鲜花喻美人,作喻之人多处于掌权上位观赏美人的外貌价值,而活生生的人,向来都不是任人摆弄的艺术品。”
平芜的笑意沉寂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你说的意思,我听不明白,你是在对我的木偶艺术品,指桑骂槐?”
“你这不是听明白了么?”一时间我只觉得好笑,“不装了?”
“哎呀,现在你这话我就是真听不明白了。”平芜轻轻勾了勾嘴角,起身向着我们微微低身行了个礼,“想来之前多有误会,我可以向你道歉,实在是对不住。”
他这人还怪好的,把人折腾得一身伤,一句道歉就能抵消。
可身旁的人轻轻拉了下我的袖子,看向我的一双眼睛里随着她轻轻摇头的动作,摇晃出星星点点的眸光。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我答应过她暂且放过平芜。
“我朋友呢?”我看向平芜,问道。
“哦?他呀……”平芜眯着眼睛笑了笑,起身示意我们跟随着他走。
“因为和姑娘说让我放他下来,我也不知道姑娘的用意为何,就对他用了点助眠的药,让他稍微睡一会儿。”平芜带着我们上了楼,打开了一个小房间,昏暗的烛光勉强能照出这一室的轮廓:除却木偶戏服装饰杂物,还有一张木板床,床上正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性。
在察觉到动静后,他“噔”地就坐起了身来,瞪着的一双眼睛从愤怒到满眼迷茫:“你们……就一伙了?达成了什么协议?”
“谁跟他一伙。”虽然我知道此时此刻卜渊可能脑子还在发懵,但他这个说法还是让人觉得不爽快。
有种我本为了解放他过来的,却还被他诬陷一番和平芜一伙的怪异感,他也不知道上一刻我分明还想与平芜吵一架。
算了,他不知道。
我走过去扶着他起身,拉开他的衣袖后,发现丝线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了一道道在肌肤上的勒痕,还有一些结痂的血痕。
“那家伙已经把它们全解开了,但是就是把我关在这里。”卜渊拽着我,颇为哀怨地控诉,“这锁还是在外面的,不知道怎么砸开,我的武器还被没收了……”
“他武器呢?”于是,我转头看向平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