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梨木气息。
柔软的床榻比冰冷的地板舒适得多,站在冰冷地板上的人顶着那张阴森的脸,和他身旁的我所朝思暮想的人,并肩站到了一起。
我倏地坐起身来,回过神来已是惊出浑身冷汗。
梦里想过千遍万遍的面容,此时此刻放大地呈现在眼前。
感觉一点都不真实。
“醒来了?”她轻轻地笑着,凹陷的梨涡与记忆中的模样交叠到一起。
“阿焕。”
看向她的时候,久违的精致面容瞬间变得朦胧起来,我几乎一下就抱过了她。
拼力感受着怀里的柔软温热,感受着彼此呼吸的起伏,直到碰撞交织的心跳声响越来越大,才觉此刻真实。
才觉得,我仍然活着。
这么久以来,我似乎从未幻想过还能再次拥抱她,就连与她多说几句话,都成了奢想。
可此时此刻怀里的温暖又是那么的真切,真切得好像在诉说着,世间万物,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也许,这就是我念念不忘的回应。
不知该庆幸还是感激,一时间心中万千思绪交缠着,却又一一飘远散如云烟,仿佛天地间也应渐渐沉静下来,叫人仔细地感受着彼此。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我低垂的目光才落到我的手上。
手腕间仍然缠绕着两圈丝线。
未凝结成痂的伤痕里又渗出了血,一丝一缕,缭绕在手间。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你认识他吗?”我放开了手,轻声地问眼前的人。
“谁?”阿焕抬眸看我。
“平芜,那个木偶戏班主。”
“嗯。”阿焕无奈地笑了笑,“你是不是很不高兴?”
“……我没有。”
我一时间思绪复杂,环视了这里一周,发现这是个安静的房间,没有其他人,也不见平芜和卜渊的踪影,“我只是在想,我朋友呢?平芜想要把他做成木偶,你以前见过他的。”
“那自然也是我的朋友,我已经让平芜放弃把他做成木偶了,平芜已经答应了。”
“那……”
“不,你先听我说。”她眉头一皱,手上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轻轻一拉,我手上的丝线就扯动着我伸手去抱她。
她一头埋入我怀里:
“你都不问我跟平芜是什么关系?”
“……如果你想说的话?”
“那是不是我不提,你就不问了?”
“……”
其实她才是不太高兴的那个。
这和我之前在歧画镇时看到的她的记忆,渐渐地拼凑在了一起。
孤独,落寞,还有几许哀愁。
可她分明说过,不喜欢一个人独行。
那时候她还躲着我,而我不知道这么久的分离以来,她经历了什么。
也许现在她其实也不太想见我……倘若,不是平芜差点杀了我的话。
我轻轻吸了口气,“我只是不想你难过……有些事情,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就不问了,可是,如果你觉得说出来比较好过些,也可以直接与我说,我就在这里,听着。”
“平芜算是我的一个旧识。我在很久之前,发生了一些事,不过和他没有关系……”她埋在我怀里,闷闷地,“只是,我不想说这些事。”
“好,说你想说的。”
“青砚,你知道吗?我看到,这世上有很多作恶的人,可是,法律却无法制裁他们。”
“……我知道。”我轻轻帮她顺着头发,很柔顺,像绸缎一样,“会有那么一天的,等到那一天,法律完善,海晏河清……”
“不。”她抱着我腰上的力道紧了几分,“不必等到那一天,我也不想指望未来的空想,眼下就已经能落实它……平芜的木偶戏班子就是合法的存在。”
“……”我忽而一怔,手上顺着发丝的动作也为之停滞,“你的意思是说……”
“嗯,他把那些恶人做成木偶,也是合法的。”她越抱越紧,停顿了许久,才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轻声地问我:“你会不会觉得,这样很不好?我……我也很不好。”
“我知道的,你也只是为了制裁那些逍遥法外的恶人,出发点是好的。”我轻轻地顺着她的头发,“不好的是平芜,在他的木偶里,他为了追求外形更好的木偶,他绑来的不止是恶人,还有许多无辜的人。”
“可是……”她抬眸看向我,眸光闪烁着,“没有平芜的话,就不能制裁那些恶人了。”
“但他也在伤害无辜的……”
“青砚,能不能就此算了?”她突然截断道,“他放过我们的朋友,你也不要去追查下去了。”
我忽而就噎住了。
“好不好?”她又问。
我低垂着目光,看向绑在我手上的线圈。
“我帮你解开它。”
“……好吧。”我终是轻叹了一声,当是应允了她。
*
白色的长针挑过金色的线圈,一瞬间散发出淡淡幽蓝光芒,线圈就开了个口,缠绕在长针之上。
紧箍了多时的丝线就此被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