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之外,一个接一个,也陆续地跪下来。姜涵露一个一个地看他们的脸——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她为自己斟满一杯酒,起身共祝。
栾珏深深看她一眼,举盏与众人同饮。
夜至二更,宴饮毕,群臣散去,栾珏已有三分醉意。
帝后大帐分设,但挨在一处,姜涵露跟在他身后一同回去。
一整天了,姜涵露虽不再神色郁郁,但还是不大搭理他。栾珏越想越郁闷,半途忽然停下:“露卿——”
“嗯?”姜涵露正想着吃烤肉吃咸了,回去要多喝点蜜水,被迫跟着停下脚步,懵然不解地看向栾珏,“陛下?”
栾珏抬手叫侍卫暂避,问她:“你……长姐都同你说了什么?”
姜涵露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不必再为臣妾挂心了。”
她抬手指天:“陛下,您看这天上那么多星星,有人喜欢这颗,有人喜欢那颗,都是人之常情。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算了,星星不还是照样天天晚上亮吗?”
栾珏听得迷惑不解、难以置信:他苦苦请亲姐姐去劝,劝了半日,劝出一个“不喜欢就算了”?
嗯?是该这样的吗?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现在被绕得有点晕。
姜涵露很耐心地看着他——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面对栾珏还是免不了伤心。她尽力克制这种伤心。
他们站的地方已经靠近营地外缘,山野间的夜色格外浓重,从四周侵袭过来。忽而风声骤起,一道庞大的黑影猛然闪在营地边的灯火下,直扑姜涵露而来——
是那只受伤的白额虎!
“露卿!”栾珏未及多想,一把将姜涵露推在自己身后,一手抽剑劈向白额虎。那虎日间被栾珏射伤前肢,迅捷凶猛十减六七,被他一剑没入前胸,扑跌一滚。
栾珏舍身挣来这救命的空当儿,电光石火间,侍卫亲随已经赶来,长矛齐刺,将白额虎重重围住。
“陛下!”姜涵露冲上去抱住摇摇欲坠的栾珏,“太医呢?传太医!”
那虎没有扑倒人,但虎爪却深深划入栾珏胸前,龙袍上的团龙云纹被撕开三道口子,金丝纹绣正被鲜红的血一点点浸透。
“露卿……”剧烈的疼痛让栾珏的牙齿都有点打颤,他紧紧抓住姜涵露的手臂,依靠在她身上,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查!”
姜涵露立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打了个寒战:晚宴时分,白额虎还好好地被关在笼子里,是怎么会逃脱以致伤人的?
匆匆赶到的太医紧急为栾珏包扎了伤口,安置回帝王大帐。那伤口很深,虽未伤性命,但血一时止不住,栾珏虽体格强健,渐渐也有些支撑不住,靠在榻上,微阖着眼,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姜涵露一边听太医开方嘱咐,一边吩咐对外瞒住详细伤势、安抚群臣,一边叫人去看顾栾旭泽周全,一边命人去加固捕获活物的锁链牢笼,一边再让侍卫去查先前关住白额虎的铁笼有无不妥,后背一层一层地出冷汗。
深夜惊变,皇帝受伤,营地内乱作一团。
赵如也听说此事,来到帐前要探望皇上——于情于礼,这是她做妃妾的本分。
姜涵露正忙得不可开交,闻听侍女通传,看了一眼栾珏。他脸色还是不好,闭眼向里,像是睡着了,也不知听没听见。
“告诉容华,陛下没有大碍,不过喝了一副安神药,已经歇下了,叫她回去吧。”姜涵露没有再叫栾珏,替他做了决定。
她想了想,再看太医:“你开的是什么药,心中有数吗?”
太医深深低下头去:“臣不过为陛下开了一副安神的药。”
赵如被挡了回来,也不恼,施礼告退,慢慢走回帐外的一片纷乱中。
行至离虎笼不远的偏僻处,忽然从暗处闪出一个人影:“容华娘娘。”
赵如仿佛早就料到是他,不疾不徐地转身道:“相爷,许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