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叡进尚书台后藏经卷的阁中翻了半天,最后找到一幅老旧的圣旨。曹叡将圣旨展开,使劲抖了抖灰,上面字迹已然暗淡。
“后族之家,不得辅政之任。”
曹叡正细细看过,一壁叫人找来此刻在尚书台当值的毌丘俭。
毌丘俭在曹叡生母被赐死后才做的平原王属臣,两人自然情谊深厚、无话不谈。曹叡继位后、像尚书郎这样的要职他几乎做了个遍,受尽栽培。
“昨天,司空陈群将拟好的“八议”给我看,我忽然想起来,先帝下过有关外戚的这条诏令,还不在新修的律里。”
“后来我又宣司马懿来了,司马懿也提及外戚不能辅政,自己的夫人和郭太后有亲,自请贬官。”
司马懿自请调离中书,也是为了绝天子对郭太后的疑心,平息太后乱政的传闻。毕竟司马懿是历经三朝的辅臣,若非夫人和郭太后只是表姐妹,司马懿便是朝中最大的外戚。
离开洛阳,郭太后的背书便没了,流言彻底不攻自破。皇帝也不必急着对一个后宫妇人赶尽杀绝。
毌丘俭问:“那陛下的打算?”
曹叡否认,“我没曹丕那么小家子气。”
曹叡打心里认为曹家闹出的笑话,九成都是这个矫情自饰的曹丕惹得祸。
“现在不是暗弱的前汉,我大魏国运正隆,如出世少年,以后也未必不能成就真正的盛世。仪制法度上,不能没有国体。”
“何况他是老臣,和陈群两个人理政的能力都不差。连年战乱,即使中原安定,人心依旧疲敝,事情还有很多。朕还年轻,有些事压不住,需要他们这样的老臣去做。”
他拿着圣旨向尚书台外走去,对毌丘俭吩咐道:“你去替朕拟一道旨。”
“司马懿进位骠骑将军,免录尚书台事,总督荆、豫。”
这是他和司马懿的第一次交易。
“这旨你去传,还有。”
曹叡走到堂中的金铜仙人宫灯前,将手中老旧的圣旨扔进烛火中,当着毌丘俭和尚书台其他人付之一炬。
“告诉仲达公,往后都不用担心旁人拿外戚说事了。”
废帝传闻满城风雨,群臣在司马懿和大将军曹真的带领下死谏,才让天子松口不再问罪太后,结局以司马懿免去中书职权,被派到荆豫告终。
毌丘俭心念电转,才明白绕了一圈郭太后就是个杀鸡儆猴的靶子,道:“陛下有这般整治老臣的手段,还怕什么事情压不住?”
曹叡回头瞥了毌丘俭一眼,“你猜我刚刚从哪来的。”
“太皇太后把我叫到她那儿哭了两个时辰,求我不要为难四叔。”
曹叡学着祖母卞氏的语气:“她说:你爹都没舍得杀你四叔,你干嘛非要杀他呢?他也一把年纪了,天天只知道喝酒闹事,你放过他吧。”
然后对毌丘俭说:“我觉得婆婆说得有道理,便将这事揭过了。”
毌丘俭似是这种事听习惯了,神色自若地继续听曹叡道:“我婆婆现在一着急还是爱胡言乱语。出来的时候我抓了几个人,严令不许有人再拿朝中之事对太皇太后说了,再出什么乱子传到外边去,得让孔明和孙权两个老头子笑话。”
毌丘俭想了想,“那陈王呢?”
曹叡经过提醒,把自己最亲信的内官向宠唤来,对向宠道:“你明日专程去一趟雍丘,替朕告诉陈王:君臣之心,切勿忧虑太过。”
第二日,曹叡来甘泉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就看见太皇太后卞氏疲惫的脸色,显然是这几日为了陈王曹植的事情不得安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