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眠闻言眼中闪过惊讶,但等细看又仿佛只是错觉。
他难得起了兴趣。
看来这位谭院长在心理学上的造诣要比他预想的更深,深到有足够能力摆脱自己的心理暗示。
“治疗的道具而已。”
“道具?”谭卫华神色一顿。
“这也是道具的一部分?”
他伸手就要扯开青年衣领。
楚眠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指尖刚碰到领口,一只遍布青筋的手一把握住谭卫华胳膊。
“出个门也磨磨唧唧。”
突然出现的男人身形高大到甚至可以用夸张来形容,一米九五开外的骨架被虬结的肌肉包裹。五官如同刀刻般有棱有角,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顾衍满脸不耐烦。
“走了。”
他松开谭卫华,对踉跄两步险些跌倒的老者看也不看一眼。
楚眠上前扶住院长。
“您没事吧?”
“没事。”
谭卫华揉揉胀痛的手腕。
楚眠扫了眼他手腕上很快由红转紫的指痕,笑容依旧得体。
“阿衍脾气不好,您见谅。”
“没关系,是我唐突了。”
顾衍的出现让这场本就有些突兀的告别更加仓促,青年微微点头就算是为这次离别画上句号。目送楚眠走出院门,直觉告诉谭卫华有些话现在不说就没机会再讲。
他小跑几步追到门口。
“楚医生!”
楚眠停下脚步。
把人叫停后,他却像失忆般忘记自己鲠在喉咙里是话是什么。
沉默半秒后,谭卫华掏出记事本匆忙写下串号码递给楚眠。
“这是我的电话。”
“私人的。”他补充道。
“除去医院院长的身份外,我也是位从业多年的心理医生。”
话说得没头没尾,却露出这位已生华发的医生最本真的模样。
该说是医者仁心吗?
或者是说——
见病。
不,见猎心喜。
楚眠伸手接过那张碎纸。
“谭院长,再见。”
“再见。”
***
车内。
青年细白修长的指尖慢条斯理地系好衬衫纽扣,锁骨处带着曖昧色彩的青紫色淤痕隐没在领口。
顾衍瞥了眼副驾后皱起眉。
“你倒是‘精力旺盛’。”
“还算不上旺盛。”
楚眠唇边的笑容如同精心设计过般好看到一丝不苟,可惜顾衍最见不惯他这幅言笑晏晏的模样。
他冷下声音:“在我面前别他妈摆出这副人畜无害的嘴脸。”
这幅笑给人看的模样。
真是——
看着就烦。
楚眠笑容依旧,俯身从座位前的储物箱里取出一个戒指盒。
盒里躺着一枚设计简单甚至可以说简朴的铂金戒指,戒面镶嵌着颗比黄豆略大些的白色球体。乍看过去像是颗普通珍珠,但球体表面却远要比正常珍珠来得粗糙。
戒指顺着指尖缓缓滑落,严丝合缝地卡在左手食指末梢。
“砰——”
戒指盒应声合起。
“那这样呢?”
楚眠嗓音低缓而誘人,唇边的弧度随着话音落下一点点消失。
同样一张脸。
同样一个人。
但那份烛火般不断吸引飞蛾靠近的温柔顷刻间消弭,留下的只有烛光泯灭后暗不见天日的长夜。
楚眠看向后视镜。
镜子中,那张抿去笑容后形同玩偶的脸面无表情地回看向他。
青年略带嫌弃地移开眼。
“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至少。”他弯起眉眼。
“这样看上去更像个活人。”
有感情有情绪的活人。
“阿衍,你的欣赏能力怕不是与主流审美观背道而驰啊。”
顾衍额角青筋跳了跳。
“被炒鱿鱼了?”他岔开话题。
“何止是被炒鱿鱼,我迄今为止所有的治疗方法都被彻底否定。”
“哦?”顾衍挑起眉。
见他心情有转好的迹象,楚眠配合地摆出苦恼的模样。
“来了才三次就被开了,看来我的专业水平终究难以为继生活。”
“自我认知还挺清晰。”
“所以说。”青年顿了下。
“以后还是得靠阿衍养家。”
“……”
“养不起,也不想养。”
顾衍回答得毫不留情。
楚眠侧过身,神色不明地俯身凑到主驾驶座旁打量着顾衍。
“阿衍。”
“干嘛?”
“你今天是吃过炮仗来的吗?”
他抬起指尖一本正经地戳了戳顾衍皱成川字形的眉心。
“这么凶。”
“滚。”
顾衍腾出一只手,没好气地按住青年脑袋把他搡回副驾驶。动作间视线扫过楚眠领口,那些隐没在衬衫下的淤痕让他愈发烦躁。
“果然好凶。”
楚眠靠向椅背阖眼假寐。
看到青年眉眼间的倦色,顾衍忍不住打破沉默:“明知道被开除是早晚的事还跑过来做什么?”
“来帮骑士打败恶龙啊。”
楚眠嗓音低哑,玩笑般的口吻带着半梦半醒间特有的慵懒。
他睁开眼望向窗外。
疾驰而过的风景只有在被注视到时才会化作定格画,如同一张张幻灯片般映射进观影者眼底。
“可惜骑士要孤军作战了。”
但不会太久。
顾衍闻言皱起眉。
“你又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
顾衍表情依旧低沉。
“好了好了,我个上岗三次就被无情开除的人还能做什么?”
“阿衍,说件正事。”
青年收起酥软的懒骨坐起身满脸正色地指挥顾衍靠边停车。
“说,什么事?”
“我好饿。”
顾衍额头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