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难行,林泰在最前方带路,林黛挟持宋老夫人走在后面,侍从不远不近跟着,若非林黛的剑架在宋老夫人脖颈上,他们早就扑过来了。
不知紧张兮兮地挪动多久,林泰终于看到接应的兄弟们,已经离福泽寺有一段距离。
林泰先行一步,林黛掳着宋老夫人靠近马匹,她能察觉老妇人不支的体力,听着耳边颤颤巍巍的喘息声,林黛思索着,再强行带着宋老夫人走,宋老夫人只怕会死在她怀里。
侍从与林黛对峙着,谁都不肯先动。
林黛:“我手中暗器,一定比诸位的箭快。再跟上来,休怪我拉老夫人陪葬。”
大抵都知道林黛不好惹,听她这么嚣张,竟没人敢叫唤,宋老夫人倒是冷哼一声,不信林黛大动干戈一场,真的只是为了救两个丫鬟。
林黛扬唇,望一眼远处高耸的寺庙塔尖,轻声在宋老夫人耳边说:“你以为这个破身份,我很稀罕吗?不奉陪了。”
侍从只见宋老夫人忽然瞪圆眼睛,紧接着林黛利索抬手,果断劈晕宋老夫人,最前方的侍从接住被扔过来的老妇人,眼睁睁看着林黛翻身上马,冲进更深的林间。
有侍从想追,被领头的人制止。
今夜已成定局,暗卫都退让一步,凭他们根本动不了林黛,没必要再白搭命进去,先救宋老夫人。
福泽寺的慌乱并未持续多久,雨一停,一切恢复如初,除了一众苦着脸的人,压根看不出凝重的异样。
林黛很快被摸熟地形的林泰等人带出林间,雨渐渐停歇,尽管日光被遮挡,天还是隐隐亮了起来。
腰伤隐隐作痛,林黛没吭声,万幸林泰考虑周全,等行至午时,让人备了马车,轮番进去换干净衣裳,将雨夜疾行的黑衣丢在路边。
林黛垂眸,只见腰间刀疤泛紫,被雨沾湿,边缘又开始溃烂。林黛忍痛将白布缠在腰间,只祈祷不要再下雨。
左晟昨夜带人劫卢祺生的府邸,还未带话过来,一行人在原地等,林泰拣简单的计划告诉林黛。分别是带走林黛,劫走林茂,最后再救庄子上的弟兄们。
林黛略一思忖,即刻动身。
带着浮依和春桃行不快,林黛为她们换过衣裳,留下最靠谱的林泰带着她们慢行,她带着几个武功好的直奔乡下庄子。
林泰:“那林茂怎么办?”
林黛听见马车里细碎的动静,知道是浮依醒了,分出神来回答林泰:“宋礼鹤要送人回京,路途凶险,他调遣大部分暗卫在这,又带走了一小些。卢祺生府邸里不会有暗卫了。林茂会用毒,智取即可。”
林黛不会质疑左晟的能力。
林泰还未做反应,就看到马车帘子一角被掀开,浮依趴在门边,胆战心惊瞧着外面的人。
林黛已经牵马过来,没宽慰浮依,简而言之:“照料好春桃,我先行一步。”
林黛飞身上马,临行前,回头瞥了眼,交代林泰一句:“那姑娘厌恶男人,你不要贸然凑太近,等出了苓州,她或另外一个姑娘不想走,你给些盘缠,放她们离开就是。”
林泰看着林黛的嘴一张一合,一幅自然的模样,却知道她心情烦闷。她从前最喜欢的剑就带在腰间,她丝毫不觉,有时目光落在远处,一瞧就是在发呆。
凡人都能看出她体力不支,还这么急匆匆赶去救人,却没人敢劝。
都知道林黛看似没心没肺,实则最重情义,尤其宋礼鹤那厮的身份还与以往都不同。与其让她闲下来胡思乱想,还不如忙一点,将那些古怪的念头驱赶出去。
林泰叹口气:“知道。你也保重。”
林黛沉默地点点头,看到林泰削发的头泛着青,终于从难言的苦闷剥离出来,轻声说:“多谢你们。”
林泰方才一直戴着草帽,察觉林黛的视线,他拍拍自己的头:“别客气了。不是我们拖后腿,你也不会嫁给......”
险些被林泰哪壶不开提哪壶给劈到,旁边的弟兄不动声色撞他一下,林泰瞬间明白过来,支支吾吾半天,听到林黛轻笑一声。
再抬头,林黛已经带着人走了一段路。
雨后的秋风凉爽,林黛已经换下繁重的服饰,她着最轻便的白衣素服,乌黑长发用一根红色发带束起。风吹过,不再是首饰相撞的清脆响,只有发带被高扬起的窸窣声,很轻。
这回没人再管她,她随心所欲纵马,手下不会露出诧异目光,仿佛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事。
不会再有高墙拦住她。
是自由。也不会再有人夜里躺在她的身侧,说闲话就时不时捏捏她的手腕,或是把玩她的发丝,被她不耐烦地躲开,就故作委屈说:“我眼疾看不见,没当心碰到你,以后不会了。”
底下没人敢直言他的眼疾,却不知道他自己夜夜用这个换林黛怜惜。
他嘀咕完,也不等僵住的林黛反应,转过身只露出宽大的肩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