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户人家腌臜多,这话不掺假。
李芊秋丝毫没有儿子身份被揭穿的窘迫,她垂眸,迅速思索其中利害。
点心是李芊秋亲自送,林黛毫发无损地挟持人,他们一定会疑心李芊秋,眼前这个法子,的确能让李芊秋扮委屈喊冤,将自己撇出去,还不会得罪宋礼鹤。
李芊秋早知道宋礼鹤清楚川哥儿的身份。宋礼鹤恨透了纪氏,自然厌恶宋询逸,不会多管他们的闲事,看纪氏被李芊秋耍的团团,宋礼鹤只管看乐子,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宋礼鹤不会放纵她一直坑骗宋老夫人。
只要帮林黛渡过难关,宋礼鹤不会不领情。待宋礼鹤查清真相,背主的人一个都逃不了,川哥儿的身份又少一些人知道。
而且瞧着林黛模样,已经疯的让李芊秋胆寒,生怕林黛把事做绝同归于尽,李芊秋在林黛耐心耗尽前,下定决心般:“你发誓,绝不伤到川哥儿。”
林黛没发誓,她果断抬手,劈晕李芊秋,跟着她的人立刻捆住李芊秋的手,林黛则向里面的榻上走去。
今夜的雨实在巧。
禅房外落满一地尸首,雨滴冲散腥臭的泥土与血水。
林泰擦净脸上的脏东西,带着负伤的兄弟们向外走去,林黛站在廊下避雨,怀中拿剑抵着个矮小的孩子。
川哥儿罕见的没有害怕,他瞪圆眼睛,小手拽着林黛的指尖,被林黛拨开了:“一会进去,你只管哭。”
川哥儿点点头,任林黛拖着向前走,他有些冷,更多的是无措,被林黛从榻上薅起来,林黛只告诉他,想借他救春桃。
川哥儿:“我母亲呢?”
林黛:“我绑了她,你不答应,我就杀了她。”
川哥儿就乖乖跟林黛走了,他一改往日蛮横,看着林黛身后凶神恶煞的几人,打了个寒颤,下意识靠林黛更紧。
他这样依赖,看起来就不像人质,林黛没再犹豫,劈晕了宋宇川。
郎中费尽心思调走暗卫,这些暗卫和侍从都会守在宋老夫人院中,于是很多人都死死记住了那个诡谲的雨夜。
林黛常让人觉得懒散。她实在爱偷闲,喜怒形于色,瞧着像性情中人,但做事有度,绝不插手宋礼鹤的事,装傻充愣,不介意扮蠢给人看。
就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谁都没想到她能挟持宋宇川闯进来。
暗卫不敢动她,侍从不敢误伤宋宇川,一时都僵持住,任由她拿宋宇川当人质。
林泰几人将林黛护在中间,看到院中这么多人,都十分错愕。
宋老夫人更是想不到林黛这一出,好歹见过大风大浪,她看到林黛怀中昏睡的川哥儿,立刻让步,不想激怒林黛:“替嫁的事,可以等子明回来再相商,若非他舅舅执意要除你,我不会这么做。”
宋老夫人本就不想因此与孙子生出嫌隙,她早捆了郎中,倘若宋礼鹤信他们的借口,郎中便安然无恙,可一旦宋礼鹤怀疑,她就推郎中出来赔命。
薛竞溥和郎中在算计她,她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林黛留在宋礼鹤身边,来路不明,还拉宋礼鹤挡刀,宋礼鹤又很喜欢她,弊端太多,风险大,该除。
薛竞溥想除掉林黛,宋老夫人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也遂自己的愿。
可林黛居然没死。
宋老夫人有些浑浊的眼珠转动一下,刚想开口,就被林黛果断制止:“我要春桃和浮依。”
大动干戈,只是为了两个丫鬟,宋老夫人自然不信,一时没动。
林黛的剑便狠狠压紧宋宇川:“我不再重复第二次!”
眼瞧剑身要没入川哥儿咽喉,宋老夫人瞪圆眼睛,险些呕出一口血,忙喊:“竹清!”
竹清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哆嗦着回头就带人去找两个丫鬟。
林黛:“带人给我,我立刻走。别耍什么花招,否则就算死,我一定拉着他陪葬!”
竹清僵在原地,从头到脚涌上寒意,听见宋老夫人喃喃道:“疯了,疯了!”
林黛转眸,看向面色铁青的竹清,斥道:“还不快去?”
竹清去带人,林黛就与宋老夫人僵在院子里。
一直站在雨中,林黛根本吃不消,她听到自己越来越重的喘息声,咬紧牙关才抑制发软的腿脚。
暗卫与侍从都站在廊下,僵持着不敢轻举妄动,侍从是宋老夫人的手下,自然不会管林黛死活。
有侍从想射箭碰碰运气,悄然溜到林泰几人觉察不到的位置,弓还没拉开,林黛就蓦然抬手,等身边人反应过来时,那侍从已经捂着脖子,重重地倒在雨水里,血从他的脖颈处流淌,扎的所有人移开视线,皆是瞬间打消了偷袭的念头。
她的确有那个本事,在死之前拉宋宇川陪葬。
林黛开口,打破死寂般的沉默:“让你的人识相点,不要再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