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林黛所想,他们本就没打算让林黛有机会说话。
林黛不敢动每日送来的吃食,郎中显然也猜到这一点,他这几日放任李芊秋给林黛藏些点心,等的就是林黛放松警惕。
只是郎中没有想到,李芊秋会与林黛实话实说。
竹清亲自端吃食让李芊秋送给林黛,局势太诡谲,李芊秋根本拿捏不准,她不想得罪宋老夫人和薛竞溥,可又怕宋礼鹤最后清算起来,犹豫再三,还是决心谁都不帮衬。
李芊秋将精致的点心搁在案上,破罐子破摔道:“竹清让我端给你,你若不吃,将东西藏了。郎君今夜或许会回来,你做什么打算?”
林黛自然不会把要逃的消息告诉旁人。
李芊秋平日待人热络,可一旦牵扯到利,林黛都看不透她如何想。
见林黛沉默,李芊秋没有多坐,早早离开了,出门就瞧见等在石阶上的竹清。
竹清忙问:“她吃了?”
李芊秋点点头。
竹清松了口气:“那就好。老夫人特意让我告诉您,今夜无论听到什么动静,一定不要出来。”
李芊秋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看向身后紧闭的院门,没忍住问:“二郎今夜就要回来,祖母何不与二郎商讨一番,再做决定?”
竹清:“倘若此事只有老夫人知晓,尚有转圜的余地。您就不要再管了,早些回去歇息。”
李芊秋不再多言,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听到宋礼鹤或许要回来的消息,林黛将李芊秋留下的点心塞进柜子里的衾被,接着就躺下,假寐养神。
她很久没睡安稳觉,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苓州下了一场秋雨,天很早就黑漆漆一片,隐约可闻雷声,雨势不大,林泰带着人盯着林间的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们并没有林黛能判别暗卫的耳力,但知道暗卫会提前探路,只好躲着不敢动,雨夜让暗卫放松警惕,草草巡视就放过了这片林子。
没过一阵,有几人策马赶路,溅起浑浊积水,被队伍有意守在中间的男人忽然偏头朝黑漆漆的林子看了一眼。
他眼戴白布,面容隐在接连落下的雨幕后,雷声炸响,照亮他半边身子,腰间的刀还滴着血,阴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林泰说不清那种直觉,他知道宋礼鹤看见他们了,不过宋礼鹤没有让暗卫来探,继续朝福泽寺赶路。
人一走,林泰从地上爬起来,吹了个暗哨,传话的兄弟立刻行动。
雨渐渐停了,林泰换上袈裟,带着余下的人摸进一间空禅房。林泰的头发剃的实在难看,但眼下众人都顾不得嘲笑,催着林泰去听动静。
宋礼鹤要比他们快很多,进禅房前,郎中恰好在外面拦住他:“夫人的伤已经好了,不过又受寒发热,我才为夫人施过针,夫人已经歇下了。”
宋礼鹤赶路太急,衣摆都沾了泥水,手脚冰凉,听郎中这么说,连忙让丫鬟在另一间禅房摆热水。
宋礼鹤的眼疾也要施针,郎中慢吞吞跟上:“影夜说您要护送二姑娘回京,我还以为您不过来了。”
刘相宜是景王遣来,回去的路上绝对不能出事,但太多人想从中作梗。
只要刘相宜受伤,景王就可以认作是薛竞溥和宋礼鹤不识好歹,薛竞溥在战场无法脱身,为除后患,宋礼鹤只好一路亲自护送。
今夜有两拨刺客,一拨尾随刘相宜,跟至刘相宜所在的客栈,一拨等在福泽寺想要偷袭林黛。
宋礼鹤一早知道消息,那帮刺客想用林黛绊住他的脚,趁机伤到刘相宜。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他守在刘相宜身边。
他留下许多暗卫在福泽寺庇护林黛,那些刺客绝对打不进来,而且刺客目的是动刘相宜,毁掉景王与薛竞溥谈拢的希望,更多的刺客会聚在客栈,福泽寺的刺客不足为惧。
可他依舅舅命令送刘相宜回京,就要有足足半个月见不到林黛了。
想到她说有话要告诉他,宋礼鹤在客栈寝食难安,还是提前调动暗卫,抽出身回来了。
林黛早就清醒,她闭眼装睡,听到脚步声靠近,藏在袖中的木簪已经蠢蠢欲动。
可惜那人没再探她鼻息,而是伸进一只手,试探着揉了揉她的足踝。
一如既往轻柔的动作。
是宋礼鹤。他说“很快就回来”,所以林黛真的短暂期盼过,倘若这是噩梦,她真想快些醒来,可他食言了,一切也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