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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赴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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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留下的东西只有两幅画,一个剑穗,一把破云剑,一个箱笼,一封给勿念的绝笔信以及十余封她写的家书。她带走了那个簪子,他想她果真喜欢那根簪子,就是不久身归黄土也要带着它。她为什么要向北走呢,为什么要回到草原上去呢?是因为白寂死在那儿,所以她要去找他吧。

按她交代的那样,她的东西都归置在箱笼。她的死讯传出去后,她的好友勿念定会找来,到时把所有东西交给那位名叫勿念的姑娘就好。她没有什么东西留给杨浩然。他只有一幅宁苏的画像,是宁苏离开中沧后,他凭记忆画下的。

画的是围猎那次宁苏骑在马上回头叫他。她一身浅蓝色衣裙,背景是红色、金色夹杂的山林,眉眼明媚灿烂,自信又大方。

他终于克制不住放声痛哭,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宁苏。宁苏。宁苏。宁苏......”

宁苏从马背上跌下来,沿着斜坡滚了几圈最终跌进花丛里。原来濒死时耳朵会出现幻觉。之前她命悬一线时听见的是身边人的呼喊,如今在这儿空旷无人的原野上,她竟然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尝试着应了两声后放弃了,就躺着凝望着天幕上的浮云。

她骑着马一路向北,回到了西幽最南边的牧场。远处山峰悬在半空,山顶的雪还没融化,而浮云底下的草原已经花开遍地。杉树成林,林中常有清脆的鸣叫,溪流汩汩流动,花草肆意生长。她决定就停在这里等待死亡。

清早她取水时见过自己现在的样子。暗纹已经爬上了她的额头,每一条纹路都膨大像突起的青紫色血管,每时每刻都在吸食着她的精气。躯干、四肢的暗纹更加恐怖,密密麻麻,令她想起那寄生在大树上不断攀爬的绞杀草木。就连她的眼睛都不能幸免,在她的视线里,所有东西都是被切割成数个小块的。

等待死亡的过程无比漫长。无比痛苦,无比难挨。

宁苏翻身侧躺着,拢过一丛花草挡住自己的脸,枝叶蹭得她笔尖发痒。我要是死了,会成为你们的养料吧。她胡思乱想间,一路驮她来此的马儿不安地叫起来。马儿低头咬碎了那丛花草,又咬着她的衣裙把她拖起来。

宁苏被它闹得不得不坐起来。她想起来,这匹马是她随手从破云军营寨牵的,那夜马场的马都跑光了,就只有几匹马一直在营寨门口徘徊着不肯走。它带她一路跑回中沧,又带着她回到这里。

宁苏把它身上的马笼套、鞍具一一解开。“我不走了,我要留在这儿了。你走吧,你认得回巴里坤的路吧,那就回去吧。或者去找你的同类吧,别像我一样孤孤单单的,没意思。走吧走吧。”

她用力拍在马臀部,马儿跑出几十米远后站定,朝她的方向仰天长鸣,似是在跟她告别。很快马儿的身影消失在百米外杉树林里。

宁苏眺望着树林的方向,突然一道人影从树林里走出来。那人朝着她方向走来,几十米远时宁苏终于看清来人的脸,是那夜要了破云军全体将士性命的术士。那人提着刀一瘸一拐地走,像是受了很重的伤,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支手握着刀却提不起来。刀尖在草地上拖行。

所有的愤恨、不甘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她的心口涨得难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杀了他。这是她仅有的念头。

很显然,那术士是来杀她的,但比起那夜来说弱了太多。那夜他一抬手就能杀了东方乐康,如今竟只能提刀与宁苏肉搏。宁苏抱着拼死一战的念头,化用剑气凝出一把无形的利剑与他打了起来。一剑就能震得杉树林中百鸟齐飞,掀起百米长的草地。

但过了几招后,宁苏就察觉出不对劲了。那术士的一招一式与她的剑法完全一致,招招直击要害,又快又猛。不出十招,宁苏就被体内等到妖力反噬,暗纹活过来一般朝她头顶爬去。一剑挥出,她就呕出一口鲜血,视线之内皆是血色。那术士趁她不备一剑刺来,结果一束白光晃过,再睁眼,术士不知被什么反击飞出十米远。

耳边有细微的清脆声响。宁苏循声向地面看去,是她头上的簪子,已经碎得不成样子。是这簪子替她挡下了这一刀?一个寻常簪子怎会做到如此?又是谁送的这簪子?

她的疑惑不止这些。剑气凝结而成的长剑已经难以维持,她好容易稳住身形,想着定要拼尽最后一口气挥出一剑要了那术士的性命。术士也伤得不轻,他瘫坐在地勉强支着身子,肩膀被剑气划了一个窟窿正汩汩往外冒血。眼看宁苏踉踉跄跄向他走来,他抓起残碎的刀把转身向杉树林逃去。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我师父的剑法?是不是你害了那十万名将士,是不是你害得我师父背负骂名,此生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咒骂?是不是你?”

宁苏一边责问一边提剑去追。在术士逃进杉树林的前一瞬,她化尽所有剑气向术士砍气。可她挥剑刹那,她的身体重重向地面栽去,那一剑砍偏了。削了半数杉树,震得地面轰响,激起溪水数米之高,唯独没有砍刀那术士。她只感觉身体动弹不得,下半身像是嵌进地里一般。她看着那道血影遁入林间,愤恨地呐喊着,手拼命地在草地上划出数道血痕。

那术士没死,她要死了。

好不甘心!不甘心啊!

杀了他!杀了他!为什么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能杀了他,就能替破云军报仇了......

她整个人浸在血泊里,眼睛已经无力睁开。黑漆漆一片的世界,什么也看不到。她看不见树根从她脚底长出来已经深深扎进土里。看不见妖力叫嚣着撑开她的皮肤让血液从毛孔里渗透出来。看不见雪山下有一道青色的身影连滚带爬向她奔来。她只感觉到无尽的痛苦,像是千万把刀子沿着皮肤纹理慢慢切开一般,痛不欲生。

好疼啊。爹,娘,师父,救我。

给我熬药,喝了药,就不疼了,对不对?

我不想死啊。可是我好疼。我好想回家啊,回家就不疼了吧......

死前绝望的挣扎、无声的呐喊好似无比漫长,死亡不过一瞬间。那一刹那闪过无数张熟悉的脸,刹那过后只剩虚无。

一声巨响过后,一片红楹花树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草原上显现。每一棵树都向着青空而去,每根枝叶都蓬勃生长,每一朵花都开得肆意。这是一片以宁苏的躯体滋养的花海,每一棵树都是她的骨血。清风抚过花海,花叶细细簌簌,低声细语。可没有一丝声响是她的。

宁苏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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