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欲开口,外头廊下有脚步声传来。只见眼前人将足尖一点,越过窗台,转瞬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半卷残云被风吹散。
房中只剩下半阖的窗和没有得到回答的商桑。
花梨木的窗子在风中一张一和,微微摆动。青苓从门外走了进来,见到开着的窗子,从窗台探出头去,看了看天色,晚间突然起风,怕是要下雨,她将窗子关上,对着商桑道。
“郡主先用过晚膳再看吧。”
“嗯”
夜半时分,商桑辗转难眠,她清楚记得前世萧良并未送来生辰礼,更没有像今日这样贸然来寻她。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难道所谓的前世真的只是她做的一场梦?可是梦里的那些痛楚又那么的真实,那么的刻骨铭心。
她决定去问个清楚。
京都一处地牢,阴暗潮湿,只点了几根火把用以照明。
偶有霹雳声响传来,伴着几声含糊不清的闷哼,微不可闻,像是从人紧咬着的牙缝中溢出来的声响。昏暗烛火映照出一个模糊人形,满身鲜血的人被架于邢台之上,被鞭子抽打得奄奄一息。
沉沉的脚步声响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阴湿的牢房外,雁山放下手中的鞭子,转向来人,颇为苦恼。
“将军,这个细作嘴巴真是硬得很,怎么都不肯招供出同伙的消息。”
来人走到刑台前,打量着被刑讯的犯人,高鼻深目,明显的异邦人的长相,看向人的眼神像是锐利的鹰。
“你们是如何打探到将军府消息,又是如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
那犯人紧闭着嘴,不发一言。
“继续。”
雁山疾步上前,继续起刚才的刑罚。被审讯的犯人依旧紧闭着嘴,发出闷哼声,任由鞭子将他抽打得皮肉开裂,鲜血直流,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飞溅到他脸上,萧良伸手,是粘稠的血液。
他沉着脸,想起两年前,他第一次上战场,与敌方主将交战,同样是这样近的距离,敌人的血溅到了他的脸上,而刀插在他的左肩。
堪堪险胜。
有多险,事后随军的医师为他包扎伤口时看得冷汗直流,告诉他这刀再多半寸,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
贞狄人被击败,连退三十里,为泄愤兵败之愤,将其间所经村落,人口牲畜一并屠尽。他赶到的时候是傍晚,残阳如血,只见尸横遍野,到处都是粘稠的,将凝未凝的血,天地间只剩下刺目的红。
“说不说,说不说。”
雁山生得魁梧,将手中鞭子抽得呼呼生风,一边担忧道:
“这个细作嘴硬的很,怕是问不出什么,好在我们的人及时将消息拦下,真叫他将东西传出去,边境将士们的血可都白流了。”
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雁山有些后怕,手下动作越发发起狠来。
那犯人忽然睁眼,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萧良摆手,雁山再次停下。
却见犯人桀桀笑起来,啐一口唾沫,用极不熟练的中原语道:
“尽... ...尽管打,哪怕杀... ...杀了我,也别想从我口中知道一个字,死了我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 ...待... ...我们可汗,踏平你们中原 ... ...把你们这些软骨头中原人都杀光... ...哈哈哈... ...”
下一秒,寒光一闪,长剑出鞘,笑声戛然而止,萧良抽出贯穿犯人胸口的剑,浓黑的血喷泉一般汩汩涌出。
雁山看了一眼,让人将尸体处理了。
一个狱卒呈上帕子。
“继续查。”
“是”
两旁的侍从抱拳,领命而去。
一个蓝衣护卫走进狱中。
“回将军,明珠郡主来了。”
拭剑的手微不可觉的一顿。
“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时辰前。”
“为何不禀报。”
护卫低下头,这不是看他在忙着杀人呢吗?
萧良收剑,疾步走出昏暗的地牢。
“往后不必等。”
她来,不必等。
身后的雁山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我怎么感觉将军看着有些慌乱。”
身旁的燕回白了他一眼,我们将军什么人,别说是一个郡主,就是站在金銮殿上面圣时都是镇定从容,游刃有余。
“也是。”雁山挠了挠头。
“将军,郡主在前厅。”
侍从跟着萧良出了地牢,刚从昏暗的环境出来,骤然走到天光大亮的外边,有些难以适应刺目的阳光,眼前昏花一片,停下来遮了遮太阳,晃过神一抬头,自家将军已经走出了十米开外,不禁出声提醒道。
萧良没有回头,径直往偏院去了。
“叫人备水。”
萧良从未这般嫌弃过自己身上的血腥气。
一炷香后,萧良站在将军府前厅,空荡荡的室内只剩下两个低着头的侍女。
“不是说有个什么郡主,人呢?”燕回率先开口,对着两个侍女询问道。
侍女将头低得更低了。
“回... ...回将军,明珠郡主原是在这里等您,只是适才她的侍女进来,好像说是定北侯府里头的世子寻她,郡主便离开了。”
萧良闻言沉默良久,半晌后道:
“退下吧。”
两个侍女早察觉到阴沉压抑的气氛,闻言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急急离开了前厅。
燕回还浑然不觉,有些愤愤。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郡主把将军府当成什么了?”
“不过听说那郡主好像很喜欢定北侯世子。难怪,都等了一个时辰,一听说他寻人就走了。”
“将... ...”
“你也退下。”
萧良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