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桑回到府中,青霜正在书房门口逗廊下的雀儿,见到她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郡主可算回来了,世子等了您好久了。”
商桑点头,青苓青霜开了门,她步入书房,一进门就瞧见了屋内的人。
“去哪儿了。”
里面的人随意地斜坐在商桑常坐着的美人凳上,翻看昨天商桑看过的书,神色倦懒,说不出的恣意风流。
商桑没有答话,垂眸深藏眼底的情绪。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表现出抵触,可再见这个人,心中的恨意便潜滋暗长,如同千万根细密丝线,一寸一寸将她的心脏缠绕包裹,再一根一根的收紧,带给她无法缓解的钝痛。
“世子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就不能来找我们桑桑了?”
李鸠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她,眼前人姿容秀美,穿一身素色衣裙,脸上未施粉黛,难言的清丽。
“还在怪我?”
他脸上依旧带着笑,注视着她,眼前人乌发如云,头上别着一只金累丝珍珠抱头莲簪,很简单典雅的款式。
他听闻商桑一早便去了将军府。
她从前什么事都不瞒他的,李鸠能想到的只有商桑还在怪他当日爽约。
想起前几日生日宴上那个来送礼的侍从和贵女们席间的私语。
“定北侯和将军吩咐属下要亲手交给郡主。”
“听闻萧老将军有个儿子,年纪和郡主相仿。”
鬼使神差的,他来到了明月阁。
青霜问他是不是要寻商桑。
“郡主出门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
李鸠摇了摇头,却没有离开,径直走进了书房。
“奴婢派人去寻?”
青霜迟疑开口。
李鸠没有拦她。
青霜心下了然,吩咐门下两个小厮去传话。
见商桑摇头否认,他亦没有追问,指了指她头上的发簪。
“这只簪子倒是新巧有趣。难怪我送的我们桑桑看不上眼。”
不过是一只珍珠簪,哪里比得上他送的价值连城。
怪不得自从适才一进来起,这人便一直看着自己,商桑心想。他送的那些东西她前些日子让青苓放进了库房,这会儿不知放在哪个角落里落灰。面上却是一片内疚模样。
“表哥送的,自然是顶好的。只是昨天我失手摔了妆匣,竟不小心将里面的簪钗都摔折了。我还道可惜。你知道的,我平日里最喜欢的便是那几只珠钗... ...东西倒还是其次,只是... ...意义终是不同... ...”
她低着头,语气说不出的歉疚失落,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遗憾意味。
李鸠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一头乌发绵软柔顺的垂下,连上头的那支不知名簪子也顺眼起来。
他伸出手,想去抚那发顶,漫不经心道。
“不过几只簪子罢了,你若喜欢,我再挑好的送来。”
“不过几只簪子罢了... ...”
自己前世视若珍宝的东西,在他的口中不过几只簪子罢了,她简直要笑出声了。一叶障目,当真可笑。
似有所感,商桑偏过头,隐去眸中情绪,语气却是又惊又喜。
“那便多谢世子。”
李鸠没碰到人,倒也没什么反应,顺势摆了摆手,还欲再说什么。
“那商桑就不送了,殿下慢走。”未等他开口,商桑便道。她来到门口,眼睛却看着屋内人,是送客的姿态。
李鸠静默几秒,其实他也没那么想走... ...
不过此刻也只能起身离开。
身形窈窕的美人倚着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这个人所有的柔情在如今的她眼中都变成了虚伪,她只感到恶心。
时光飞逝,转瞬来到中秋,君王宫中设宴,广邀群臣。
商桑贵为郡主,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中。
“进宫的马车已经在外边候着了。”
青霜走进明月阁,将一旁不知何时燃尽的错金香炉拿了过去,拨了香灰,重新点了起来,一边问道:
“郡主何时动身?”
商桑坐在妆镜前,已经梳好新妆。
“不要参加中秋宫宴。”
那人的话在耳边回荡,她不知道他为何要这么说,那日到了将军府,却没等到萧良,李鸠又寻她,她只能先行回府。
再后来她每每想出府,便会发生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断出行计划,不是马车突然坏了,便是在她出门的必经之路上发生意外,什么泼皮无赖乞丐拦车事件时有发生。
她也曾心生疑虑,是否背后有人故意拦着不让她出门似的。却又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商桑看着自己镜中新妆的脸,又想起了她重生的第一天,前世的记忆模糊却隽永,一幕幕涌上心头,她攥紧了拳头。
“出发吧。”
这次宫宴对她而言很重要,她没有理由因为一句原因不明的话缺席。
青苓青霜扶她上了马车。
一人一马立于宫门前。
萧良翻身下马,一眼便瞥见那辆停靠在朱红宫墙旁的乌木金顶四望车,琉璃瓦与金顶的反光交相辉映,映照出一张清丽柔美的脸,瘦削的肩倚在窗前。
她还是来了。
他看着那段肩颈,下意识的摩挲指尖,眼神暗了下来。
“刷”
银红绣白鹤的软帘又被放了下来。
“怎么了郡主。”
青苓见她才将帘子打起来又忽然放下,随口问道。
“无事。”
华灯初上,宫阙灯火通明,丝竹之声盈耳,身着粉底蓝花宫装的舞姬款款步入殿中,伴歌而舞,身姿曼妙如飞鸿踏雪,歌缓缓,曲悠悠,席间人看得如痴如醉。
贵妃一杯一杯的替高居主位之上的人斟酒,皇帝就着美人酥手悉数饮尽,酒过三巡,已然有些微醺,醉眼看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