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颖儿斟酌再三,硬着头皮开口道:“采薇姐姐,你要如何,我做便是了。”
先答应下来,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采薇见她终于松口,语气也轻松起来,“这回想明白了?早就该想明白了,我们早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
采薇摸了摸身上四处,没摸到包着药的纸包。
没想到刘颖儿会轻易松了口,她今日好像没把药带在身上。
采薇背过身去,想再仔细找找药再哪儿,忽而一阵狂风掀开了窗,吹灭了摇晃的烛火。
采薇只觉得眼前一黑,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脖子传来一阵剧痛。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尽全力扭过头去,在奔涌的鲜血中看见那个胆小如鼠的刘颖儿拿着烛台,狠狠插进了她的脖颈。
采薇教会刘颖儿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刘颖儿看着倒在地上的采薇,久久回不过神。
这就死了吗?
她没有想过要杀采薇。可是刚刚那阵风来得正好,吹开了她的思绪。
给官家下药迟早有一天会暴露,被发现的那天就是她的死期。
她想保命,就只能让威胁她的人不再威胁她。
只有死人不会说话。
刘颖儿思考了一息,趁采薇放松戒备,狠狠拔掉快要燃尽的蜡烛。她紧紧盯着采薇的脖子,尽全力把烛台刺进了那一块松软的皮肉。
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采薇就这样死了。
刘颖儿抹了一把脸,全是采薇的血。她突然反应过来,腿软得跌坐在地。
她杀人了。
这宫中,本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不是她杀人,就是人杀她。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现在怎么办?
对了,她要把自己藏好。采薇是不小心死的,和她没有半点关系。
刘颖儿把烛台丢在地上,翻出一节新的蜡烛塞进采薇手里。她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个干净,只剩中衣,又把衣服卷起来拿个包袱裹住,藏在了箱笼的最底层。
半夜一阵风把蜡烛吹灭了,采薇要点蜡烛,一个不慎打翻烛台,不偏不倚就刺在她的脖颈。
事实就是这样。
刘颖儿不停地自言自语,她爬上床,用棉被把自己裹得死死的,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夜。
天刚破晓,如墨轩就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惊叫:“死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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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上京的淮南王府时,祁靖珏放下手中看了许久的文书,露出一双极亮的狐狸眼。
“你说采薇死了?”她眼尾微挑,十分怀疑消息的可靠程度。
“回禀郡主,正是。颖贵人一早起床发现……发现采薇死了,直接吓得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一直喃喃自语道有人要害她。皇后安抚了她许久,还派仵作来验了尸,确认采薇确是无意间被烛台刺死的。只是采薇死状可怖,皇后命人不要声张,这件事就被轻轻揭过了。”前来禀报的府卫又解释了一番。
采薇一向小心谨慎,才得以在宫中蛰伏多年,手中有不少宫中的线索。如今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刘颖儿身边,看来她还是小看了刘颖儿的能力。只是这样一闹,采薇这条线彻底断了,皇后的眼光也聚焦在如墨轩,刘颖儿正在风口浪尖上,自己暂时也不好对她下手,反而让她更安全了。
真是好算计。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祁靖珏重新拾起文书,脑袋里却琢磨个不停。
那日在宫中偶遇刘颖儿,看见她的模样与皇后有几分相似,自己才起了让她冒充真正的颖答应的心思。原以为贪财爱命的人好拿捏,没想到刘颖儿比她想象中的更聪明,竟然能自保。
已经得了她的好处,又怎么能独善其身?她还是天真了些。陆珩也好,皇后也好,能保她一时,也保不了她多久了。
采薇虽死,但她原就不止在一处下手。
下药是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既然没能如愿,那就迂回些,总能达到最后的目的。
她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再多等些时日。
这天下,也是时候易主了。
祁靖珏起身到书架前,熟稔地按下一个不起眼的机关。书架缓缓移开,露出一条幽深的密道。
她提着灯,弯腰走进密道。顺着密道七拐八拐,再走上几级台阶,出来时,又是另一个书房。只是这个书房不同于王府的书房奢华,而是毫不起眼地坐落在闹市的一户民宅之中。
祁靖珏放下灯,拉着长绳摇动了书房门口的铜铃,不一会儿就有一个身着黑衣的影卫出现。
“前往姜司□□上,请他来此一见,我有要事相商。”
影卫得了消息,马上飞檐走壁,消失在高高低低层叠的屋檐之上。
祁靖珏抬头望着天空,万里无云,只余几声鸦叫。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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