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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席……宴会?”
裴尊礼的眼睛被雾气熏得水汪汪,显然还没明白眼下自己的处境。
贺玠解释道:“估计是庄霂言那边帮了你一把,装作昏迷不醒让裴世丰觉得他参加不了宴席,只能来找你救急。”
“庄霂言吗?”裴尊礼突然从水里站起来,“对了!他身体如何了?”
贺玠舀了一瓢热水浇在他头上,重新将他按回水池,“他好得很。我去看的时候正躺在床上看小人话本呢!你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
“我……我需要怎么做?”裴尊礼嘴巴在水下咕噜噜响。
“我也不清楚呢。”贺玠点点下巴,“事实上,我也是一个时辰前才知道什么叫宴席的。”
“居然就是一群人围在一起吃饭喝酒,中途让舞女古琴奏乐,你们人类可真会享受。”
“啊?云鹤哥你既然不明白宴席的意思,为何之前要让庄霂言放弃出席的机会交付予我?”裴尊礼问道。
“这个吗……”贺玠愁眉苦脸道,“我听你爹把这个宴席说得那么神秘,还以为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修行大会呢。让你去不是能长见识吗?”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乌龙。
裴尊礼把脸埋进水池里狠狠让自己清醒起来。
其实这个宴会远远没有云鹤哥想得那样没用——他暗暗思索着。宴会中陵光所有的上流人士和世家大族都会出席,只要自己能让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那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
“诶?这个衣服可真好看!”贺玠捡起落在池边的衣服,上下打量。
这原本是两位女弟子带来的,掉在地上后被池水浸得湿哒哒。
裴尊礼缩在水里瞟了两眼,小声道:“那是舞剑者穿着的服饰。”
“舞剑者?”贺玠好奇地拨弄着腰带上的金珠,“用剑的人才不会穿这种缀满珠宝的衣服呢,会极大影响出剑动作和速度。”
“不是习,是舞。”裴尊礼道,“不是为了进攻,而是为了取悦。”
“取悦谁?”贺玠问。
“如果父亲想让我穿上这身衣服的话,大概是取悦那些名流吧。”裴尊礼一瞬间便想通了裴世丰找来自己的意图,“他应该会让我舞剑给那些人看。”
贺玠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衣服。
“那你呢?你会舞剑吗?”贺玠问。
“我会。”裴尊礼低下头,“舞剑不过是用好看的剑花和手法唬住不懂剑的人罢了。这种东西和真正的杀敌剑法比起来,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
堂堂宗主之子,沦落到舞剑卖艺供人取乐。裴尊礼越想越低落,索性整个人都沉入水中不说话了。
哗啦——贺玠的手破水而入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提溜起来。
“你在难过什么?不就是舞个剑吗?又不是天塌了,至于缩起来装鹌鹑吗?”贺玠搓了搓他的头发,把其中打结的发丝梳理开,“舞也好,杀也罢。不都是剑的用处吗?”
“杀能抵御外敌,舞能愉悦看客。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
“可是……”
“没有可是!”
贺玠把盛在盘中的珠粉一股脑倒进池中,扬起银光闪闪的细尘。珠粉落在裴尊礼身上,立刻化成丝丝缕缕的流沙洗净肌肤上的污垢。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洗得香喷喷的,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席宴会!”贺玠把他按进水里,手脚麻利地帮他脱下一身湿透的衣服,“然后舞一手好剑,让那些不长眼的人都看清楚谁才是伏阳宗正儿八经的少主!”
“不是云鹤哥,你等一下!”
贺玠的话裴尊礼没听进去多少,他的注意力全都被那双不安分的手吸引了。
“你看你背上这乌漆嘛黑的,多久没洗澡了!”贺玠不由分说地剥开他的上衣,笑眯眯地用珠粉搓着他的后背。
“那不是污渍,是痂。”裴尊礼伸着脖子为自己正名,“我天天都有在洗澡!”
“痂?”
贺玠用手指拂过那些坑坑洼洼的疤痕,眨眼间裴尊礼背上就长出了粉嫩的新肉。
“虽然这些痂不好看,但也不能给你完全消除。”贺玠轻笑道。
“云鹤哥你又用疗愈妖术了吗?”裴尊礼转过头,眉间微蹙,“我都习惯了,这些伤就不用了……”
“不不不,你有所不知。”贺玠一副高深莫测的做派摇头道,“既然是舞剑,重在‘舞’字上。既然是舞,那就得令人赏心悦目。你若是满身疤痕,那多难看。”
“但是!”贺玠话锋一转,“也不能让伤疤全都消失。因为这样就不能看出你的刻苦和勤奋了!”
“我、我都听你的云鹤哥。”裴尊礼乖巧地微笑,水下的手却死命拽着自己的裤腰带,保护它不被魔爪侵害,“所以可以请您不要再扯我的裤子了好吗?”
“你洗澡不洗下面的吗!”贺玠一本正经道,“赶快脱掉,我帮你把腿上的伤也处理一下。”
“腿上……就大可不必了吧。”
“那怎么行?做戏就要做全套嘛!”贺玠嘟嘟囔囔,“你害羞个什么啊!你是男孩子,我也是……我也是雄鹤,又不像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陵光神君在上。裴尊礼现在是真的很想问一问神君本人,为什么教会了云鹤哥精湛的剑法和如海的学问,却没教会他最重要的为人处世。
两人在水池中好一番折腾。最终以裴尊礼的顽强反抗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