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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旗簌簌鼓乐喧天。
伏阳宗建在半山腰的习剑场上人山人海,前来参与选拔的百姓将宗门入口的石阶挤得水泄不通。
找不到自家孩子的,丢了随身携带的护身符的,被他人踩到脚骂骂咧咧的……
“大家都不要吵!请需要参与选拔的人来老夫这里领名符!”
维持秩序的钟长老一把年纪还得在人潮中被挤来挤去。嘈杂不堪的场面差点挤掉了他悉心保养的胡须。
“钟老!人够了,不要再放进来了!”
有弟子在山腰用传音符喊话,钟长老立刻如释重负地双手捏诀,施展开屏障结界把拥挤的人群全部阻挡在外面。
一时间反对和抱怨的声音四起,可怜仙风道骨的钟老为了不惹起民愤,还得端着个笑脸一一赔罪。
贺玠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尾巴姗姗来迟的。
两人醒来后为了戴好湘银制作的人皮面具耽误了好些时间。等到彻底完成易容,把贺玠变成个泯然众人矣的青年时,太阳都爬到头顶了。
为了赶上最后的机会,贺玠不得不同意了尾巴使出妖术带自己前往的提议。
猞猁妖奔跑的速度奇快无比,但身为一个普通人类的贺玠却完全经不起那近乎风速的折腾。
人是赶上了,但脑浆也被晃匀了。
尾巴撒开贺玠的衣袖,放任他在一旁吐得昏天黑地,自己大摇大摆地走上石阶道:“老头!我带了个人来,放我们进去!”
钟长老本就焦头烂额,看到尾巴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几欲气晕。
“无法无天!目无尊长!今晚自觉到我这儿来领罚!”
尾巴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和钟老勾肩搭背道:“我们都多好的哥儿们关系了,你还在意这个干什么?快点把结界打开,赶时间。”
“今年选拔的弟子已经人满为患了。”钟老抚开尾巴的手,“有什么人等下一次再说吧。”
“哎哟你看你,一点都不懂得变通。”尾巴竖起食指摇了摇,“说是人多,但多了多少,你我都说不上来。放他一个进去既方便了我,也怪罪不了你。两全其美!”
“什么你我他的!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话我教了你不下一百遍!”钟老大手一挥,态度坚决。
“嘿你个老头!非要我动手是不是?”尾巴气势汹汹地撸起袖子,一拳打在结界上,被那强大的术法反噬疼得乱跳。
二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僵持不下。等到周围围观的百姓都走光了,等到贺玠胆汁都要吐干净了,钟老才气喘吁吁地挥手道:“老夫是说不过你这小子了,等宗主回来再收拾你。”
说罢,钟老转身就想走。
“你!”尾巴正要发作,衣角却被扯住了。
“算了震兄,这次是我们的问题。不能为难其他人。”贺玠脸色苍白着擦着嘴,感觉自己灵魂都要升天了。
钟老满意地转头,想看看哪个年轻人如此上道,余光却瞥到了贺玠腰间佩戴的银剑。
“这……”方才还转身欲走的老人眨眼间就来到了贺玠身边,“这是淬霜?”
贺玠和尾巴对视一眼,都在庆幸幸好今早出门时带上了这把剑——还是尾巴大发慈悲才允许的。
“原来是宗主认定的贵人。失敬失敬!”钟老一扫脸上的阴霾,将一个代表选拔弟子的名符塞在贺玠手里,对着尾巴怒道,“臭小子也不早点说!”
“你也没问啊。”尾巴无赖地耸耸肩,拉起贺玠就要跑。
“请问……这里是伏阳宗吗?”
一道困惑的声音突然从三人身后响起。
贺玠被吓了一跳,而另外两人却浑身一震,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
这个人,来得悄无声息。不光是尾巴,连钟长老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一个长发毛躁,穿着破烂的青年赤着脚站在三人身后。他手上拿着一张画着凌乱墨线的纸,困惑地挠挠头道:“应该是在这里,我没有走错。”
“你是何人?”钟长老闪身挡在两人身前,戒备地看着男人。
“我?”男人指着自己道,“我叫郎不夜,是来参加选拔的。”
他微微仰头,脖颈下是一道贯至前胸的深褐色刀疤。
尾巴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跳到他身边左嗅嗅右闻闻。
“应该是人类。”尾巴转身对钟老道,“我没闻出来味儿。”
“所以我可以进去吗?”郎不夜目光紧跟着尾巴,诚挚地发问。
“不行!”钟长老立刻出声制止,“人已经够多了!”
尾巴没理会钟老的呼喊,自顾自围着郎不夜绕了一圈,随后像个流氓一样轻笑道:“你人虽邋遢了点,但长得倒还挺不错的嘛。”
“小爷我今天心情好,破例带你一起进去吧!”
说着,他就推搡着男人走进了结界。
“尾巴你!”钟长老看着大大方方走进来的两人气到心绞痛。
“反正放一个也是放,放两个也是放。你就放宽心吧老头。”
尾巴拍拍钟长老的肩膀,从他兜里扯出一个名符抛给男人,转身拉过还在神游的贺玠一眨眼就跑没影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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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带着贺玠一路直奔伏阳宗的习剑场。
山路崎岖难走,头顶艳阳高照。贺玠被蒙在面具里的皮肤大汗淋漓难受得不行,可他一转头,竟然发现那个叫郎不夜的奇怪男人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他步伐平稳面不改色,甚至连呼吸都没有乱。
两尺高的台阶他走得如履平地,一看就是练家子。
贺玠默默看了眼自己纤细的小腿,有些后悔小时候没好好听腾间的话练下肢了。
虽然自己现在恢复了部分剑法的记忆,但这副身躯显然是无法发挥出曾经的实力的。
五声沉闷的鼓声从头顶传来,尾巴神色一变:“鸣鼓五声。坏了,我得走了。”
他摇身变成斑白的猞猁,灵活地攀上一旁的树干站在上面道:“你们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好了,宗主在叫我了!”
别人不说,尾巴对裴尊礼可是绝对的有唤必应,丝毫不敢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