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乱得像一锅粥。裴泊雪像一条溺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试图找回几分理智。
他在干什么?他要干什么?他又能干什么?
衣服被一件件脱下,只剩下最后一件贴身的背心。一道闪电突然劈下,晃得他一张脸雪白!
冥凰诧异地看着拨开他鸟羽的手指,不明白怎么忽然开始反抗了。裴泊雪受了刺激,不再木头人一样受着摆布,反而剧烈地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抱起地上的衣服,匆忙披起一件在身上,冲出了祠堂!
外面果然下雨了,雨丝清凉,令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裴泊雪,要做自己的主人!
冥凰,那是谁?妄图把他笼为掌中之物?可笑!
祠堂外连着山林,密密麻麻地竹林无情无尽,藏着无尽未知。裴泊雪不再多想这里可能藏着什么鬼怪,反手一个手刀劈开主子,做了把简易的竹刀,硬是见啥砍啥,开出一条路来!
嘻嘻嘻,哈哈哈。
听,鬼怪又在嗤笑了。
无头鬼如影随形地在竹林间晃荡,看不见,摸不着,但山间的草木都在替他发言:“胆小鬼怎么跑出来了,难道比起死亡还有更可怕的事情吗?”
他期待对方惊恐的表情、声嘶力竭地喊叫和手足无措地乱跑。
但是都没有。
裴泊雪一把竹刀挥砍在挡路的竹子上,也打散了些无头鬼的怨气。他的声音有点凉,和夜晚的春雨一样。
“凭你也配审判我!”
无头鬼不说话了,裴泊雪也不理他,盲目地开道,居然真让他找到了熟悉的山路。向上走就可以回到崖边小屋休息了,火鬼应该还在等他吧。
他现在很累,但并不想休息。于是他调转方向向下走,来到了裴氏的府邸。
裴氏家大业大,晚上有守夜的伙夫。但裴泊雪不愿意打扰别人,就停在门口等着。
现在他一个人立在黑暗中,孤立无援,却不再惶恐不安。
“你要去和你父亲坦白?”冥凰阴魂不散地又出现了。
“是的。当时敢做,现在便敢当。”
“剑尊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即使是亲生儿子,他也不会袒护的。你杀了自己的姐姐,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杀人偿命,合情合理。”
冥凰不相信地笑了,那么从容,那么理想,实在是太过完美!要是真能做到,那就怪了!
“听着,你要去跟剑尊大人坦白,他肯定会讨厌你、怨恨你、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我不在乎。”
“但是他一定会保持理智,决不会私刑处决,否则也和你没区别了。他会把你上报给和源宗的宗主和众长老,让他们宣读你的罪名,昭告全宗上下,再公共处决你。你将受尽屈辱、挨人唾骂后卑贱地死去。”
裴泊雪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的父亲哟,他是这个样子的!”
冥凰继续蛊惑道:“如果你连死亡都不畏惧,又何必拘泥于形式,搞得人尽皆知?你私下里找个匕首捅死自己,一命还一命,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裴泊雪不说话。
冥凰问:“还在考虑吗?”
裴泊雪轻吐:“不考虑。”
“为什么不说话?”
“与你不熟。”
冥凰笑了:“怪生分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现在长大了这么拘谨。”
他说得未必是假的,无时无刻都想恶心裴泊雪两句。裴泊雪当仁不让回敬道:“我还差点杀了你呢,怎么不提?”
冥凰:“……”
要想驯服野物,物理的囚禁是最下等的,稍不注意就会被它跑出去。最上乘的,是精神控制,即使有朝一日没了笼子,它也不会再跑了。